“其实……我怎么说呢,小桑同学。美和丑这件事,是一个……很主观的东西。”
“毕加索的格尔尼卡有人说无聊,梵高的星空有人说乱,就
连达芬奇的蒙娜丽莎都有人觉得丑……你觉得呢?"
桑取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谈到这个话题。他大概知道,郁星禾墨渊是想借这些东西劝他几句,但依旧抵抗不了心中的排斥。
他只说:“星禾哥,我并不了解这些。”
“……也不关心。”
这样的话,郁星禾该没话说了,也不用再对自己浪费口舌。…
然而下一秒,郁星禾轻轻笑了。
“是呀。”他说,"你不了解,不关心,很正常嘛。"“因为这些东西对你来说,不是你要注意的事物,你又怎么会去在意它的美丑呢?”
郁星禾抬手,隔着柔软的发丝,轻轻戳了一下疤痕的位置。
“但那些画,那些我们称之为艺术品的东西,哪怕暂时无人欣赏,也会被大胆地陈列在某个地方。”
“总有人会欣赏到它。”郁星禾说,“那天起,世界上就多了一个‘艺术品’。”
郁星禾想了想。
"小桑同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你还记得你的疤是什么样子吗?"
桑取容怔愣。
这道疤是他小的时候,大约三四岁……又或者是五六岁,他不记得了,但总之是在他坐上轮椅之后,桑顺泽推翻了他的轮椅,看见他后颈磕在碎烂的花瓶里,还耀武扬威地做了个鼓起肌肉的姿势。
当然,后来桑顺泽意外骨折过两次,都是手臂上的同一个位置,以至于他的右手臂永远都不能提起重物。
这些事他记得很清楚,每一个画面——桑顺泽炫耀的表情,轮椅翻倒时轮子空转的声音,瓷片碎屑贴在颈后的尖锐的冰凉。
桑取容皱了皱眉。
“我……不记得了。”他说。
“唔,没事。”郁星禾说,“那你听我给你描述一下吧。”青年的指腹和他拦在后颈的手背几乎是一样的温度,触感让桑取容浑身一僵。
“可以让我再看一眼吗?”郁星禾问。片刻后,桑取容收回了手。
棕色的长发被拨开,空气没有桑取容想象的那么冰凉,大约是地暖的缘故。郁星禾没有触碰那道狰狞的疤痕,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开始描述。
“小桑同学,
你现在可以想象一片雪地。”“一片有阳光的雪,洁白的,平坦的。”"现在,上面种了一棵树。"
“是一颗不算非常高大的乔木……或许是梧桐,我觉得像是梧桐。”“它的叶子全都落了,露出错综复杂的枝干,光秃秃的……但它并不丑。”“它的树干很粗壮,比一般的梧桐要有力很多,它就这样长在雪地里。”"虽然是冬天……但是,唔,这棵梧桐的枝桠上好像并没有积雪。"“因为这已经是冬去春来的最后一场雪了,它最右边的枝头上,已经挂了一个小小的芽。”
郁星禾忽然笑了笑,是那种发现了什么新东西的、很轻松愉快的笑。"真的诶,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这个小芽。"
郁星禾收回拨开桑取容长发的手,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问。"怎么样,大概知道你后颈的小纹身长什么样子了吧?"
桑取容睁眼——他没想到自己刚刚真的跟着郁星禾的话,闭上眼睛去想了。郁星禾催促着他的观后感,桑取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语文老师逼着写游记的小学生。
他张张嘴,勉强道:“嗯……”“是棵树和树杈?”
郁星禾:?
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桑取容?!”他抬高声音,"再给你一次机会!"
于是桑取容敛眸轻笑出声。
他想了想:“嗯,知道了,星禾哥。”“是……光秃秃的树杈。”
郁星禾气急败坏。
“没品!!!”
“那叫一棵迎接春风的梧桐!”他说,"梧桐!梧桐树!有凤凰停的梧桐树!"“吉祥如意!”
桑取容抿唇,垂落的长发遮住了他唇边的笑意。“嗯,我喜欢星禾哥这个解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