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无相所以让燕阳带些人进宫殿,就是怕第一次进宫又对世事懵懂无知的燕阳闹不清宫内的状况,到时候出丑。有人照应着,燕阳或许能够从容一些。
见燕阳尚自愣怔,桑无相只好附耳低语几句。
燕阳这才明白桑无相的用意,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见燕阳答应带人进宫,先前跟随蜇罗雀的那几个亲信急忙凑上前来,准备跟他进去。
燕阳对这几个趋炎附势的家伙素无好感,见状说道:“宗门新遭危机,我仔细想了一下,都是向来的胡作非为造成的。从今天起,宗门要有新气象,我本身先要改弦更张,跟在我身边的人也要换一换,以便祛除晦气!”
那几个家伙一听这话,都是大大的不高兴,一个个心想:老子鞍前马后地服侍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怎么毫无来由地就把我们一脚踢开了?没有我们奔忙,哪里会有那些让你高兴的女人?虽说我们多少也抽了些头、占了点便宜,可归根到底你他娘的是最大的受益者啊,如今一句轻飘飘的改弦更张,就这么轻易把我们甩了?
几个人心里不服气,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磨蹭着不想离开,指望宗主回心转意。
宗门早有人看这几个家伙不顺眼,一听燕阳说换人,连忙顺杆说道:“宗主英明,确实应该换换人、去去晦气了。宗门弟子柳瑶姬等清新脱俗,正是新气象的代表,这样的人陪伴宗主,乃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恳请宗主从善如流,允准我等请求!”
这样的所谓请求,当然埋着他们讨好宗主的私心,然而众人却纷纷附和——人在屋檐下,讨好宗主又有什么错呢?若说私心,谁人敢说自己丁点没有呢?
这样的局面,燕阳毫无应对经验,只好葫芦提答应。
蛰罗雀的那几个亲信自然不甘心就此失宠,可是事已至此,他们无力挽回,只好哀叹着离去。
燕阳过惯了苦日子,乍然进入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一时之间很是不适应。那些精致的家什、摆设,对蛰罗雀来说再正常不过,对燕阳来说却有些碍眼。
面对这些物事,他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不知如何是好,生怕不小心弄坏了什么,人家找他赔偿。
这个时候,他的心理认同依然是那个看门小厮燕阳,而不是呼风唤雨的云霄宗宗主蛰罗雀。
不知愣怔了多久,燕阳听到身后传来杂遝的脚步声,扭头望去,却见三五个弟子探头探脑地走进来,其中之一便是柳瑶姬。
“柳师姐!”
燕阳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方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硬生生咽回去了。
柳瑶姬等人都是初次进入云霄宫,一个个好奇得很,左看右看个不住,来到燕阳身边,齐齐躬身施礼:“宗主!”
燕阳故意装出老成持重的样子,学着蛰罗雀接人待物的姿态,摆摆手说道:“罢了!”
柳瑶姬启动樱唇,笑吟吟地说道:“宗主,弟子新来乍到,不懂规矩,尚望您指点一二!”
燕阳回应道:“我这人比较随性,没有那么多规矩,你等各守本分就好!”
柳瑶姬笑道:“宗主您可以这么说,弟子可不能不懂事。您看弟子该干点什么,尽管吩咐!”
燕阳说道:“我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你们自己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动手收拾收拾吧。”
说着,迈步走进殿内一个看起来像寝室的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这一天之中生的诸多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要好好想一想。
萦绕脑际的,先是自己怎么会跟蜇罗雀易体而处。
他在云霄宗多年,尽管自己没有修炼任何功夫,却也听说过一些有关武功的事,对这易体功夫却是闻所未闻。
寻常听师兄师弟们闲聊,他倒是听说过换头术,奇能异士受人之托,将两个人的头颅一刀斩下,互换过来,把曾经的丑八怪变成美男子或者美娇娘。即便是这样的故事,他也只认为那是传说中的存在,现实之中不可能生。
然而现在,比换头术更离奇的事体,竟然在他身上实实在在地生了!
听起来很荒唐,却是活生生的现实!
他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悲催。
一个武林菜鸟,通过易体骤然变身一个赫赫有名的武林大佬,在一些人看来自然是幸运,甚至是幸运得不能再幸运。武林之中的许多人,心心念念地要攀抵圣元三层境的至高境界,可是仍然不免蹭蹬终身,到头来只能郁郁而终。倘若能够通过易体实现终生的梦想,他们可能巴不得献出所有家财,一旦易体成功,又必定欣喜若狂!
然而,对燕阳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少年来说,以十五岁的青春之躯兑换一个百岁之体,内心却是万分不情愿的。俗话说,身体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处分。燕阳虽然迄今为止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但他相信自己总归是爹娘生养的,而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既然如此,他就不能随意处分自己的身体。况且,这一回还不是他自己处分,而是被蛰罗雀那个强贼逼迫着处分。
这不是悲催又是什么?
少年燕阳忍受不住这样的悲催,于是抱头大哭。
哭泣半宿,止住眼泪,燕阳开始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有可能,他想尽快找到蛰罗雀,强迫蛰罗雀再次施展易体功,将两个人的身体重新换回来。
然而,沧海茫茫,他又去哪里寻找那个天良丧尽的蛰罗雀呢?
这些年来,桑无相一直是他的精神支柱,每当遇到事情、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总是去桑无相那里寻找答案。
这个时候,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桑无相。
可是,一想到桑无相,他又顿时陷入了迷思之中。
据他所知,桑无相入宗这么多年,武功一向低微,不然的话就不只是担任一个无关紧要的外门供奉了。可是今日跟元破山一战,桑无相却展现出了强的战力,跟那名头响彻整个武林的元破山打了个旗鼓相当。
这样的表现,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闹不明白,桑无相明明具有极高的战力,却为什么偏偏深藏不露。
从师兄师弟们平常的谈论中,燕阳得悉,武林中确实有隐藏自己的功夫、隐姓埋名的人,可是那样的人一般都是为了躲避仇人追杀,不得不那么做。而据燕阳观察,桑无相一向在云霄宗深居简出,从来没得罪过任何人,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功夫呢?
莫非桑无相是哪个势力的卧底,受命潜伏在云霄宗,意图时机成熟的时候里应外合、对云霄宗不利?
不像!
这么多年来,桑无相虽然外表冷酷,燕阳却深知他是一个古道热肠之人,行事光明磊落,不是心地龌龊的宵小。如果说这样的人会对云霄宗不利,燕阳绝对不相信。
琢磨这样的问题非常耗费心神,燕阳只好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想。
好在,由于白天过于劳累,又辛苦思考了大半夜,没过多久他便酣睡起来,呼噜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