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必然是会与江鹭一同回到凉城的。收复凉城岂能只靠江鹭?坚守凉城这样的事,更应由段家人来做。但是江鹭劝他为安娅找活路,又和他玩笑,问他难道不信江鹭。
段枫岂会不信?
走到今日,他最信任的,便是江鹭了。
某一夜段枫回来时,安娅道:“我昨天见了一位伯伯。那伯伯语音模糊,我怀疑他会背叛我,当下便找借口走了。但是到今日,我出去刺探时,也没见有人跟踪我。我这样的旧阿鲁国公主,伯玉岂会放过?所以我怀疑,伯玉此时不在阿鲁国。”
段枫一怔:“他去前?线了?”
但是不对?啊——“他若是去前?线,为什么隐瞒了这个消息?君王亲临前?线,对?兵士向来是一种激励认可。他若是当真去,岂会隐瞒?莫非是怕二?郎知道,采取新的战术?”
安娅不屑道:“伯玉是我舅舅。我这个舅舅根本不擅长打?仗,不然也不会被我父王遣出去。他手下可能有名将,但他自己不是。他当年发动那样的阴谋……便说明他只会阴谋诡异,不擅长堂堂正正的战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战场?”
段枫眉心轻轻一压。
他低声:“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了——伯玉去大魏了。”
这个消息透着?几分古怪,让段枫一瞬间想到当年凉城那一夜的火。他遍体生寒,头一瞬发晕,勉强让自己不要回忆当年。
段枫走到桌前?便开?始写信:“这个消息很重要,我得?让二?郎知道,提防伯玉。”
安娅:“可是小段将军,这只是我从我伯伯行踪那里?猜出来的。没有证实的消息,会不会害了江郎君?”
段枫弯眸笑:“没关系,我都写出来,让二?郎自己判断。他如今可威风了,当主帅嘛,哪能连消息真假都查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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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旬,大魏东京连发数旨,要求南康王府配合陇右诸军平定祸乱,拔军镇压江鹭。
天下哗然。
内侍省连发十道金牌。此时军情已与上月不同。若说上月朝堂旨意模糊说法含糊,此月便明确非常,直接指江鹭为叛军,夺凉城为割据之势。
东京诏书传遍天下,说江鹭狼子野心,分明意图颠覆大魏。大魏诸军,当共征讨此贼。而南康王府养出此贼,既然自称与贼断绝关系,那南康王府当为天下表,主动出军伐贼。
十道金牌的含义不言而喻,南康王府终是领旨,不得?不动身,三万军马出行。
而在金牌发出前?的上月,江飞瑛其实已经带着?亲信,私下离开?建康,和姜循一道前?往西北。
当十道金牌的旨意紧迫为天下人津津乐道时,江飞瑛和姜循已经身在甘州。
姜循在茶馆中听到十道金牌的事,仍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茶,留了铜钱在桌上,才和玲珑一道出门,前?去她们?的马车方向。
北地风气干燥,街上胡人多了很多,大魏人也更加人高?马大些。街衢上人流不比东京,颇有些荒凉。而在这人来人往中,姜循这样夭桃秾李、又高?贵典雅的美人,便比在东京、建康都更吸引些人。
姜循和一络腮胡子、眉间有痣的男人擦肩而过。
那男人走路走得?撞人,还要回头来多看姜循一眼。
姜循淡然自若地上了马车,车中另一女声音凉凉响起:“那人看你都看得?走不动路了。”
说话?的人,是江飞瑛。
姜循低头整理自己衣襟,微笑:“他走不动路,和我有何干系?若不是郡主怕被人认出,我又怕那些卫士不够仔细,何必亲自下车呢?”
江飞瑛靠着?车壁,若有所思:“方才那个胡人,这几天,我们?已经偶遇三次了。”
姜循:“你不是在查那人吗?”
江飞瑛:“只是怀疑。我不觉得?有男子会不停和我们?偶遇,可是这已经不是最近的特例了……姜循,你很容易吸引男人。”
面无表情时让人觉得?高?贵冷艳,一颦一笑又有妩媚明丽的美。偏她还不是木头美人,擅用她的美貌为她谋利……姜循这样,江鹭知道吗?
亦或者?,江鹭也曾这样被姜循拿捏过?
江飞瑛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说呢?她总觉得?姜循勾引了自己弟弟。
美人不见多少真心,弟弟却已晕头转向。而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弟被人如此拿捏。
姜循不愿和她讨论自己对?郎君们?的吸引力,她说起在茶馆中听到的消息:“这个时候,南康王应当接旨了。”
江飞瑛顺势转话?题:“我爹年岁大了,早年军中生涯落了病,这些年军中之事都是我在管。三万军马拔营北上,名义上是我带军。让他们?慢慢走吧……这多亏你的主意,才让我的兵马能离开?南方。”
江飞瑛暗有所指:“你有这种本事,之前?怎么不用?”
她说的是,姜循重新和东京联系,让叶白配合他们?。姜循的造反和叶白不谋而合,江飞瑛的军队想离开?南方,和江鹭汇合……那必然需要东京的旨意。
可叶白不算和姜循完全同行,姜循自然不会说出来让人不安。
江飞瑛只敏锐觉得?,凭什么东京会听姜循的安排?姜循和那位叶郎君,是否关系过于亲密?那她弟弟算什么?
而且——姜循说:“我师兄此时应该还没到岭南。好教郡主知道,我师兄昔日掌管十万禁军。叶白说禁军如今不听管,我给阿芜写信,让阿芜想办法救我师兄出来。”
“叶白”这个名字,让江飞瑛听几次,皱几次眉。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多心,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