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循一愣,然后微不快:“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江鹭正有意动,闻言睁眼,沉静无比:“聊你昨日的流民事件吗?我这里也有些情况……”
姜循更加不悦:“你我之间,不能单纯地谈谈情说说爱,非要围着朝务说来说去吗?我与你之间,除了朝务,难道就无话可说了吗?你自己愿意当柳下惠,也要拦着别人?难道你又要说,你和我之间,没什么情意可说吗?”
江鹭:“……”
江鹭心中念道“病人最大”,半晌妥协:“你想聊什么?”
姜循静下来,片刻后说:“阿鹭,我服用了‘神仙醉’,你很心疼,对不对?”
他不吭气。
姜循本也不用他回答,她出神:“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情一定会这样的。此时你我相逢,才是最好的时机。”
江鹭侧过身朝向她,低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循:“我是想说,如果我还是‘阿宁’,你是护不住我的。你年少时其实也没多么喜欢我,你只是情窦初开,又没见过我那种出乎你意料的样子,你才被阿宁勾着走。但是时日一长,你总会发现你喜欢的‘阿宁’是假的,你没见过的姜循才是真的。
“你会难以接受。而且你是世子,你多的是回头路,阿宁却没有回头路。一旦被你厌弃,阿宁便无路可走。你少时说什么想和阿宁隐居,抛下南康王府,那也不可能。你爹娘养你这么大,你
又那样孝顺,父母子女情义断绝,于你来说过于残酷。为了一个阿宁,实在不值得。
“所以阿宁是必须离开的。你和阿宁的结局绝不会好。只有江鹭和姜循重逢,才是最好的时机。”
江鹭维持沉默。这番话,她应该在心里想了很多年了吧?她在为她脱罪,辩解。为什么一个不爱辩解的人会辩解?她是……喜欢他么?真的么?九成欺骗中有一成是喜欢么?
姜循说了许多后,见他不语,心间不禁忐忑疑惑,抬目看他。
江鹭只道:“你给我机会了吗?”
姜循怔住。
江鹭平静看着她:“你断定不会有好结果,轻易为你我之间做了决定。纵是我少时幼稚,难道你便不幼稚吗?我可以为你牺牲很多……你根本不知道我能做到哪一步,也不信我会做到哪一步。
“你为何这么不相信我?”
姜循呆住,江鹭忽而伸手,抚摸她温热脸颊,若有所思:“你过得非常不快乐吗?你经常被背叛吗?”
姜循无言。
江鹭:“你只有过得非常不快乐,才会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你只有经常被背叛,才会看到我动心,你就往后缩,不给我一点机会。你怕受到伤害,便先自作主张。
“你这几年如此不快乐的话……为什么不回头来找我呢?”
姜循怔怔看他。
长发散枕,面容如雪。一帐月白,她睡在他的衣襟上,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衣上熏香。周身尽被染上他的气息,姜循发了好久的呆,鼻尖一点点发酸。
江鹭就是她人生的意外。
江鹭轻易洞察她的心思,一针见血,让她无言以对,让她狼狈不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习惯掌控一切的姜循在此期间,何其地坐立不安,何其地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
可是帐子就这样小,她能往哪里躲?
姜循仓促低头,掩住自己眼中神色,开玩笑:“胡说八道。我在东京过得这样好,哪里会不快乐,又哪里需要回头找你?何况,你那么恨我,知道我装死骗你,恨不得杀了我才是真的。我即便回头,看到的也是你的冷脸,我何必自找不痛快?”
江鹭淡声:“那你现在就看看,我的冷脸有多可怕。”
一帐之内,日光明明灭灭落在一人身上,光华如波,粼粼游动。他扣着她脸,强迫她抬头。他将她逼得退无可退,撑着她脸,压着她眼,让她必须看他。
他垂着眼睑,睫毛如排刷,宛如涂着一层墨。他温和诱拐:“我足以吓到你,让你受挫,觉得委屈,觉得痛苦吗?”
姜循和他四目相对,姜循凝望着他隽秀的面容。他哪里吓人,哪里让她受挫?他面白如玉,色厉内荏,对她实在心软得不得了。她只是、只是……
姜循目光泠泠闪动,眼看快要扛不住,江鹭不知为何心一软,不忍心逼她了。
他心中生怅,意识到自己的步步后退,知道自己总会再一次载在她身上。他努力抵抗,如今却越来越扛不住。
江鹭无力地看着她,静片刻,在她疑惑望来时,他无谓地转移话题:“你少时又如何想我的?”
姜循愣一愣,说道:“你年少时,对我只有一点喜欢,大多是责。我年少无知时,喜欢你这种责。现在嘛……”
她面露赧然,说话吞吐,少有的怀春羞涩模样,看得郎君心跳快一分。她躲闪着没说,江鹭倾身,正要催问,一人却忽然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是卫士的声音:“娘子,娘子!快些起身,姜大娘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