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循心跳咚咚。
她一动不动,周身出汗,身心的那股痒意仍未退散。
她拥着身上的郎君,闭目,听着屋外的雨声潺潺——
她餍足般地叹息,绯着颊,闭目回忆他的吻,正如那春雨般,沙沙间,覆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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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带给人错觉。恶女深陷其中,分辨不出心跳缘故。
姜循茫然地想。
她是回味当年那半途而废的未尽情爱呢,还是喜欢江鹭年轻好看的身体,或是被东京的事弄得烦闷想找新玩具,或是……再次心动了?
人可以踏入同一条河,整整两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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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春雨绵延,覆盖整座古城。
在入睡前,长乐公主暮灵竹向皇帝请安,聆听皇帝对她今日无用善心的批评。皇帝没说太多,许是念着今日是她生辰,许是他病得精神不济。
暮灵竹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寝宫中,屏退所有宫人。
这里所有的宫人都是在她出了冷宫后,皇帝为她新安排的。她的旧宫人只有一个老嬷嬷,早在她十二岁时病逝于冷宫。
冷宫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它在幼年时带走暮灵竹母亲,在少女时带走暮灵竹的奶嬷嬷。今日暮灵竹刚过了十四岁生辰,她发誓绝不让自己认识的冷宫宫人无故病死。
暮灵竹在自己的寝宫内宫中,叩拜了早逝的母亲和嬷嬷。她知道皇帝不喜欢她回忆那些脆弱故人,便只在自己寝宫做这些。
她不能惹皇帝生气,不能招太子厌恶……毕竟,她再不想回去冷宫了。
而做完这些后,暮灵竹吃力地掀开宫殿中床板下的一块砖,从砖下掩藏的小小空间中,取出一方木匣子。
暮灵竹用帕子擦干净匣子上的灰土,轻轻打开匣子。匣中静静地放置一卷画轴,暮灵竹坐在地上靠着床木,一点点打开画轴——
画中用并不娴熟的手法,画了一个少年人像。
少年眉目稚嫩却朝气蓬勃,如山似水,身量又如春柳般,修长高挑。他牵马立在古树下,侧身而立的样子,像一把尚未出世的绝世宝剑,锋利十分。
但他看向画工的方向,露出随意的爽朗的笑容。这笑容如绿野复苏,如月光照川。
暮灵竹贫瘠枯败的心灵,在画中少年的笑容下,一次次得到抚慰,一次次获得力量——她借此熬过冷
宫那么多年的日子,熬到今日出头。
而旁观者若仔细看,便会诧异地发现,这画中少年的面貌,其实是有几分眼熟的……
暮灵竹轻轻闭上眼,回忆起今日自己那救命恩人的模样。
他长身而立,眼眸含笑,轮廓流畅瘦朗,有着一副温润如玉十分可靠的文官模样。
这世上好看的郎君与美丽的娘子一样珍贵,圈中人人都认识。暮灵竹当时一言未发,但她后来有听周围人聊天。原来,那就是上一届的科考廷魁,如今在开封府任职的叶白叶郎君。
此夜此时,暮灵竹手指抚摸自己画中少年的一眉一眼。
她闭上眼,抱着画像噙笑入睡:
她今日发现了一桩秘密。
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她会保护秘密保护他,不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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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寂牵着马,和撑伞的姜芜行在寒夜御道上。
张寂在前沉默地走,想着自己在宫中查到的真相。
五条大虫,尽死在江小世子手下。张寂入宫,本是怕太子和世子发生冲突,闹出人命。但他检查五条大虫的尸体时,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和章淞之死十分类似的痕迹。
那只野兽死得非常平静,外表的伤痕是掩饰,不致命。真正致死的,是野兽被人用内力摧毁的内脏。
张寂剖开五头野兽的尸体,检查之后,大约猜出了那只野兽和其他野兽死因不同的原因:
江鹭太累了。
江鹭打到最后,已经撑不住了。可他不能倒下,他急需结束和野兽的战斗,便用内力震碎那野兽。他的剑虽刺了野兽身体,却因失了力气并不致命。
人人都知道江鹭会武功,也没人去那么仔细地检查野兽的尸体。只有一直在查章淞死亡真相的张寂,在这一夜,终于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杀人嫌犯一一排除,最后凶手只锁定在几人身上。
如果世子真的杀了人,哪怕尊贵如世子,也应为他的残忍嗜血付出代价。
如今,张寂只剩下去剖开章淞的尸体,和野兽尸体进行对比。可那章夫人始终不同意。章淞已经下葬,张寂如何剖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