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脱离苦海,人也如一根绷紧了的绳,拧着梗着,整个人很是坚硬。
并非是坚硬不好,但太刚则折,需得有个度。
也就是过去这一年里,她慢慢整理好了自己,外祖母也说过“这样的阿绽才让我放下心了”。
现在的她是她,从前的她自然也是她、就是都走出来了,不再是沉甸甸的压心巨石,而是化作了泥、肥沃了心。
“如今挺好的,”朱绽笑着与林云嫣道,“我看我自己舒心,看他也顺眼多了。”
林云嫣笑弯了眼。
大军去了皇城方向,这里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也就渐渐散开了。
姐妹们一道又说了会子话,这才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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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嫣没有回国公府,而是去了慈宁宫。
解了雪褂子,去了去身上寒气,她才进去给皇太后请安。
娘娘正在用点心,见她来了,便让人给她也盛一碗,又问:“大军进城,可看着人了?”
“看着了,”林云嫣说着俏皮话,“我在楼上扒着窗,他在楼下骑着马,我当时想啊,不是有抛绣球吗?我手里若有个红球、我就抛下去了,后来又想,我没个准头,砸错人了怎么办?再想想,哎呀我抛什么呢,马上的小将军本来就是我的了!”
一席话逗得内殿所有人前俯后仰。
皇太后没有再拿勺,怕把自己笑噎了,伸手虚虚点林云嫣:“你们都看看、看看,嘴皮子比谁都利索,晓得的是圣上赐了婚,不晓得的还当是哪个女大王抢了亲!”
宫女嬷嬷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小于公公看在眼里,高兴极了。
这些时日,前朝平稳多了,但后宫暗地里波涛汹涌。
饶是皇太后见多了各种办法手段,也没有哪个昏头了敢在慈宁宫里胡乱挑事,但看着那些心思还是会烦闷。
也就是郡主了,知道娘娘兴致不高,几句话就能逗得娘娘合不拢嘴。
林云嫣又凑过去道:“没有您老人家护着,我可当不了女大王。”
皇太后哈哈大笑,又道:“哀家以为你明儿才过来呢。”
“哪能呐,”林云嫣尝了口红豆羹,对她来说自是寡淡了些,但对皇太后的身体好,老人家不能像她那么嗜甜,“国公爷不在京里这么久,您也总惦记着,他回来了,我可不得早早让他来您请安?”
“哪里是哀家惦记,分明是你最惦记,”皇太后直接把她戳穿了,“哀家还不晓得你?拿着哀家这把旗,圣上也不能不放人,要不然御书房里说道个没完,徐简什么时候才能回府?是不是?”
林云嫣笑容满面。
皇太后笑嗔了她一眼,与小于公公道:“这会儿应当还在广场上听宣,你让人去御书房说一声,就说宁安在哀家这儿,午膳让徐简过来用。”
小于公公乐呵呵去了。
另一厢,宫门城墙上,圣上看着广场上回朝的将士。
寒风瑟瑟,吹在身上自是冷的,但他的心很烫。
这一场战事,内里有李渡谋反,外头是西凉多年的虎视眈眈、与古月的见缝插针、不怀好意。
最难的不是防御外敌,还有抵住背后的小人的里应外合。
而这一次,他们打得很出色。
定北侯在诛心之言里扛住了,裕门内外都没有给敌军机会,没有让李渡有机会烧粮仓,反而坏了古月与西凉的联盟,最后把曾丢失的关隘也收了回来。
圣上没有亲临战场,但一封封军中快报密报都垒在他的心中,让他如何能够不被激励?
他为他的将士们自豪。
诚然这半年多对圣上来说,也有许多痛心之事,有无法挽回之事,但这一刻看着飘扬的军旗,他想,他和大顺都还能继续走下去。
他得让大顺越昌盛下去。
赏赐的旨意一道接一道,直到快中午了才结束。
圣上从城墙上下来。
定北侯带着季信、季光过来行礼。
圣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前些日子,侯爷与一家老小都受委屈了。是朕威仪不足,只能用封府来化解,朕与你们赔罪。”
定北侯老泪纵横:“圣上有圣上的无可奈何,老臣明白的。”
他清楚,圣上当时还是信他更多。
若圣上真疑他,早就让他交兵符了,而不是不管裕门状况,只在京里把定北侯府封了。
而且,封府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从后来他收到的家书看,家中老幼并未被为难,吃穿也供上了。
圣上又道:“今日先回府去吧,与家里人多说说话,明日再进宫来,让朕再听听你们如何打散了古月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