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听见“药”字才回过神来,同时,他心里一时觉得有点奇怪,长庚的眼睛好像总黏在顾昀身上似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顾昀习惯性地想否认。
长庚却抢道“陈姑娘上次给我的针灸法子还没试过呢,这事可能还没完,恐再生变,义父让我试试。”
顾昀这才想起来,长庚已经知道了,再瞒着也没什么用,撂下一句“我去后面躺一会”,便默认他跟了上来。
长庚的行囊里随身带着一套银针,一些常备的药物,不多的碎银子,几本书顾昀早就现了,这孩子乍一看人模狗样的,其实身边就那么两套换洗衣服,来回来去地倒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小时候要带他出门赶个集都要十八般武艺上阵的长庚,究竟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肯留在京城,非要吃遍江湖苦
一个月两个月是新鲜,四年也新鲜吗
长庚给很多人施过针,这时单独面对顾昀,却无来由的一阵紧张,连头一次跟陈姑娘学针灸往自己身上扎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他不由自主地反复净手,险些把手洗掉了一层皮,直到顾昀忍不了了,催道“陈姑娘教了你半天,就教会了你洗手”
长庚咽了口口水,声音有点紧绷,小心翼翼地问道“义父,躺在我腿上可以吗”
顾昀没觉得有什么不可以,又不是大姑娘的腿,躺就躺了,不过他很想开口问一句“你到底行不行”,话要出口,又怕给长庚这个半吊子大夫增加压力,于是忍回去了,只是非常心宽地想“豁出去了,反正扎不死。”
他做好了皮肉挨上几针的准备,不料长庚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蹩脚,细针入穴基本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熟悉的头痛感翻了上来,不知是不是顾昀的心理作用,但感觉真的好了很多。
顾昀放松下来,又忍不住道“你跟着临渊阁风里来雨里去的,图什么”
真想报效家国,也该回京入朝当郡王,堂堂皇子,跟着临渊阁那些不要命的江湖人查什么紫流金
长庚顿了顿,手上动作没停,委婉地拒绝道“我并没有追问过义父你耳目的毒伤是哪里来的。”
顾昀“”
长庚笑了一下,以为把他堵回去了,不料片刻后,顾昀忽然坦然道“小时候老侯爷带我上北疆战场,被蛮人的毒箭擦伤的。”
长庚“”
顾昀“我说完了,该你了。”
顾昀这个人,无论装狼装熊装孙子,都是一把好手,面无表情地说一句话,真假掺着来,全凭他心情,基本无迹可寻,长庚只能靠直觉认为他这句话里必有水分。
“我我想看一看,”长庚道,“了然大师以前跟我说过,心有天地,山大的烦恼也不过一隅,山川河海,众生万物,经常看一看别人,低下头也就能看见自己。没经手照料过重病垂死之人,还以为自己身上蹭破的油皮是重伤,没灌一口黄沙砾砾,总觉得金戈铁马只是个威风凛凛的影子,没有吃糠咽菜过,民生多艰不也是无病呻吟吗”
顾昀睁眼看着他。
顾昀的目光在药物作用下渐渐找回焦距,长庚先是微微躲闪了一下,随即又定了定神,坦然迎上,但他依然不能长久地看顾昀的眼睛,看多了胸口好像多了个散不出热的金匣子,又灼又烤,后背麻,下意识地并了并腿,差点坐不住了。
顾昀忽然道“你的老师姓钟,钟蝉,对吗”
长庚微微一愣。
“骠骑大将军,天下无双的骑射功夫,十几年前因为顶撞先帝,欺君罔上获罪,满朝文武为他求情,最后才只是罢官免职,未曾让老将军遭牢狱之灾,之后走得无影无踪,西域叛乱时先帝慌慌张张地想起复老将,却找不着人,”顾昀叹了口气,“你一箭出手,我就知道是他教的怪不得我派去的人时常跟丢,他老人家身子骨还硬朗吗”
长庚应了一声。
顾昀良久不语。
他没告诉长庚,其实很久以前,钟蝉也曾是自己的老师,临渊阁将长庚引荐给他,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他也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他从十岁垂髫稚童时磕磕绊绊带大的小皇子,最后能长成一根栋梁吗
顾昀胡思乱想中渐渐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像有人摸了他的脸。
再惊醒时,天已经大亮了,他推开身上不知谁给搭的薄毯,沉声道“什么事”
门口的玄鹰“大帅,三大贼连夜聚齐,在南渡江口附近结了一支暴民叛军”
顾昀眉心一蹙。
“他们有十来架白虹,数十重甲,若属下没看错,这些暴民手中还有鹰。”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