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刘备心脏的跳动加快了。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刘宏的话术而已。
自己如今才二十二岁,官不过尚书台郎中,做官仅仅两年,论年龄论资历无论如何也还没有到可以出任一郡太守的时候。
除非大汉选官制度改为看名声,那自己说不定都能出任三公高官了。
于是他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回陛下,臣并没有回到家乡耀武扬威的欲望。”
“哦?”
刘宏笑道:“你自幼家贫,甚至要依靠织席贩履为生,没有受到轻视或者被人欺辱的情况吗?还是说你的家乡涿郡居然如此民风淳朴?”
刘备还是摇头。
“涿郡并不是那么好的地方,当然也不算太坏,好人坏人什么地方都有,所以一开始并非没有人瞧不起臣,侮辱臣,不过臣性刚强,不喜隐忍,也不怕事,那是也喜欢用拳头说话。
一般有谁瞧不起臣,轻视臣,臣会立刻打回去,拼个头破血流也要让他直接认错,仇怨从来不会留到第二天,所以臣幼时在家乡有街头霸王之称,打遍家乡无敌手,很快就没人敢轻视臣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街头霸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宏像是被戳中了笑穴一样,当场笑喷,捧腹狂笑,笑了好一阵子都停不下来,差点笑抽筋。
于是张让赶快上前给刘宏揉肚子。
好一阵子折腾之后,刘宏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水,笑吟吟的看着刘备。
“不曾想玄德幼时还有过如此经历?你且说说,你这街头霸王是个怎么霸王法?那么威风的王号加个街头二字,怎么就……就那么好笑呢?项籍若有知,还不知道要怎么埋怨你!哈哈哈哈哈哈!”
刘宏差点又没忍住狂笑,兴致一起,赶快让刘备继续讲自己的幼年经历。
刘备就把自己幼时是怎么和母亲一起织席贩履,之后又是怎么加入街头帮派参与斗殴打群架,又是怎么脱颖而出成为街头帮派大老、最后家成为一地豪强的。
当然,这中间省略了一些打打杀杀的血腥环节和阴谋算计,着重讲述和相互信任的兄弟一起热血拼杀打天下的过程,把自己的家史讲的和古惑仔一样富有激情和欺骗性。
就好象年轻人不那么来一遭就对不起自己的青春岁月似的。
自幼未曾经历过这一切且并不喜欢既定规则的刘宏对于刘备所描述的“热血江湖”非常感兴趣,双目精光闪闪,心生向往,听完之后不由感叹。
“少年热血,哪怕一身伤痕,等到上了年纪再回味,也一定不会让人感到后悔……真羡慕玄德有如此热血之少年啊!”
对于刘备的热血少年,从来没有过真正底层经历的刘宏只看到了表象,看不到内里。
但是拥有底层经验的张让却是知道这热血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如何的阴谋算计和艰难险阻,这一点,他并不湖涂。
于是,他对刘备这种强大的表述能力暗暗佩服,觉得刘备也有一些蛊惑人心的能力。
真是不怕文人士子文采好,就怕文采好,本身还是个流氓,还会骗人,那就完了。
张让看着刘宏一脸向往的模样,又看着刘备面色沉静无喜无悲的模样,顿时感觉刘备的未来还是有点盼头的。
与之为敌,不一定是个好的决定,而且从他的行为举止来看,他……
未必站在士人那边。
刘宏一阵感叹之后,或许是对刘备的好感度大大提高了,于是也不想着拐弯抹角了,就说了一些很直接的话。
“玄德,你是汉室宗亲,有些话我也不想说的太委婉,关于你之前向我进言要我改封二十六名郡守为议郎的事情,你究竟是个什么考量呢?你当真是为了你的丈人考虑?”
刘备心下大定,感觉自己不仅赢了,还赢得很彻底。
这个问题一旦被刘宏问出来,万事大吉。
“陛下明鉴,臣之所为,不仅有为了丈人考虑,更是为了陛下考虑。”
“哦?为我考虑?”
刘宏勾起嘴角:“怎么个考虑法?”
“丈人对臣有提携之恩,臣也素来知道丈人希望进入雒阳为官,是而投桃报李,这是个人的小义,然而臣身为汉室宗亲,更应该为整个大汉考虑,这是臣之大义。”
刘备开口道:“臣知道陛下考量深远,故而没有强行推动更换二十六名郡守之事,但是臣也知道陛下之所为乃是为了遏制士人权势,不使士人权势过于强盛以至于失控。
提拔二十六郡守不仅可以满足士人对此事的要求,使之不要继续与陛下强争,也能同时满足陛下的需求,所以臣觉得这是两全其美之策,故而献给陛下。”
刘宏看了看身边的张让,又看了看刘备。
“可是我怎么听说此事之所以能够让士人闹大,主要是你的功劳?是你为士人出谋划策,士人才能化险为夷。”
刘备摇了摇头。
“化险为夷的不是士人,而是陛下。”
“此话怎讲?”
刘宏的眼神骤然犀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