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这少年好似从来不知何为谦虚,虽自信却也不骄狂,时刻都显得成竹在胸。不过却也有让众人信服的能力,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算说到做到。
六面旗帜都被江蛟好好地收在怀中,待走了些时辰,已然离山顶很远,大概快到山腰时,禾晏停下脚步,只道:“现在这里休息下吧。”
众人便都原地坐下,禾晏却又爬上树,四处看了一看。王霸问:“你干嘛?”
“踩下盘子。”禾晏答道。
“打劫都这么熟了,还踩什么盘子。”王霸哼笑一声,“你故意装的吧。”
禾晏在周围观察了一圈,这才下树,跟着在石头上坐下来,道:“这应当是最后一站,我们既然用的是巧计,就得一击成功,否则六面旗帜,未必能得第一。”
“他们真的会从这里过?”江蛟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密林深深,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山路这么多,山上这么大,倘若他们走其他山路怎么办?”
“白月山也就大路和小路可走,”禾晏笑了一笑,“身怀旗帜的人,总是要小心谨慎一些。若走大路,难免招眼,生怕别的兵前来抢夺。是以他们一定不会走大路,而小路中,这一条是到达卫所最近的路,也是最好找的路。要知道,不是人人都能过路不忘,所以,他们很大可能会走这条路过。”
黄雄还挺爱听禾晏讲话,就问:“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那个兵法?”
“这个叫论势,”禾晏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画给他们看:“旨非择地以待敌,而在以简驭繁,以不变应变,以小变应大变,以不动应动,以小动应大动。”
王霸问:“那咱们什么都不动?不是你说的吗?咱们的手法不早就暴露了,别人不定会上当。”
“你想对方既然夺了不少旗帜,必然连胜多场,士气大涨,真要对上我们,未必会输。”话虽如此,禾晏脸上倒也没有半分焦虑,“所以我们先下山养精蓄锐啊。顺便找个好地方埋伏,不过我想,到最后,可能还是要两方最厉害的人夺旗。”
“不过这也是自然的,夺旗到最后,最优秀的人之间,总要分出个胜负。”
这话大家没法接,唯有王霸斜晲她一眼,凉凉道:“你怎么就是最优秀的人了?”
“我自封的。”禾晏答得诚恳。
王霸:“……”
“总之,大家都先在此吃喝休息,完了还是照我们方才安排的埋伏。我已在此地看过,前方路地势险要,道路狭窄,易守难攻,对我们有利无害。能借势,待我抢了旗后,便不要恋战,随我离开。以下山为界,离开白月山,旗帜就谁也抢不走了。”
“明白!”黄雄一口气灌了大半壶水下肚,“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旗帜给我。”禾晏道。
江蛟把旗帜交给她,禾晏揣在身上,只道:“想来最后出现的那只兵队伍,旗帜也会在头领手中。介时我必然要与他恶战,你们只管缠住其他人,别让其他人靠近就行。”
“你一个人真能行?”王霸问:“这有六面旗,要不分散一点,也不至于都被人抢走。”
“你也太小看你老大了。”禾晏轻轻一跃,落于枝头,笑了起来:“至少在凉州卫,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
王小晗正带着他们的一支队伍往山下走。
他的衣服已经破的连上半身都遮不全了,好在裤头还是完好的。手中的刀已经被砍了个缺口,脸上也挨了一拳,眼圈黑黢黢的。他身后的同伴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个个都是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不知道的见了,大概以为他们是城外来的难民。
王小晗感到很绝望。
凉州卫所的兵争旗,一开始他们都是志得意满,热血沸腾。谁知道真正上了山,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要在崎岖的山路里找到被藏得乱七八糟的旗帜,要提防山里出现的蛇虫野兽,还有猎人放的陷阱捕兽夹。要同别的兵争夺,倘若遇上手段温和的还好,若是遇上手段凶残一点的,便直接被打的皮开肉绽。
虽然上山前教头说好不会伤及性命,但争夺打斗,也不可能完好无损,他们确实没有危及性命,不过这被打的,王小晗委屈的想,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的这么惨!
而且旗帜都被抢跑了,罢了,抢了就抢了,王小晗也看出来了,他们这只队伍是比不上别人的。能安全下山就好,前锋营谁爱进谁进吧,去他娘的前锋营,去他娘的争旗!
他正想着,一脚踏入枯枝丛中,有个什么东西打在他额头上,倒也不疼,吓了他一大跳,他抬眼一看,便见着眼前的橡树上,正坐着个赤衣少年,手里抓着一把橡子,正作势瞄准他的额头。见王小晗看过来,那少年便一笑,与他打招呼,“嘿!”
少年眉眼清秀,神情灵动,本该是一副好画面,王小晗却觉得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都凉透了。他颤抖着声音,只来得及出一声悲惨的呼号:“……是禾晏,快跑啊——”
同伴们闻言,撒腿就跑,王小晗也转身想跑,可他才一动,便觉得自己膝盖上飞来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双腿一麻,再也动弹不得。再看他的几个同伴,皆是如此。
禾晏从树上飞身掠下,手里还捧着那把橡子,方才就是用橡子打中了他们的穴道。这还都多亏王小晗一行人本就受了伤,且下山路陡,走到此处已是精疲力竭,才会这般轻易就被禾晏制住。
禾晏走到王小晗面前,王小晗不等她开口,自己大叫道:“我们没有旗,一面都没有了!”
王霸几人此刻也从暗中走出来,将他们几人搜了一搜,对禾晏摇头道:“没有。”
“既然没有旗,你看见我跑什么?”禾晏好奇的问。
“……我怕你打我。”王小晗艰难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