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陈丛屿被手机铃声吵醒,他摸到手机才睁眼,来电是他哥。
若非急事,他哥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找他。
他边接电话,边爬起来开灯。
“哥。”
陈丛野语气平静,不像有急事:“家里保险柜的密码是,”
保险柜密码?
陈丛屿的瞌睡没了,他打断他:“哥,你在说什么?”
“听我说完。”
好吧,他听。
那边继续说:“二十四小时后,如果我没有打你电话,你就去打开保险柜。还有,林弥子往后的生活起居,你要安排妥当,不喜欢跟她相处没关系,寻处住的,找个人照顾她,待她善终。”
善终?
他还得给林弥子养老?
陈丛屿完全懵了,也慌:“哥,你这是在立遗嘱吗?”
他没有否认:“我说的话你记住了。”
陈丛屿感觉到他很不妥,但他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身为弟弟,他不得不从:“记住了。”
最后一句,陈丛野说:“早点休息吧。”
就这样,他挂了。
休息?
这谁睡得着?
陈丛屿没有睡,坐在床上,想了半天,试图从回忆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哥在穆临岛当战地医生时,把已经去了半条命的他给捡了回来,那时候,他哥也才二十三岁。枪林弹雨里,除了他,根本没有别的医生敢停下来作抢救。
后来,他给他改了姓换了名。
陈丛屿跟陈丛野回国后,就把星野交给他,就又出国了。
陈丛屿曾好几次问过他哥:“为什么要冒险去当战地医生?”
他回答:“在找一个人。”
在硝烟弥漫中的枪林弹雨里找人?
他不知道他找了多久,只是隔段时间,陈丛屿都会问他找到没有。
直到那天,他突然回国,说再也不走了,要留下来。
然后就莫名其妙去参加节目了。
墙壁上的数字时钟从四点五十九分变成五点零零分。陈丛屿把回忆捋了一遍,似乎找到了那唯一让他哥停下脚步的痕迹,是一个人。
林弥森。
虽然前因后果他并没搞懂,但除了林弥森,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天亮时,太阳没有出来,秋风裹挟着毛毛雨乱坠,给整座城市蒙上一层纱,薄薄得交织在一起,一眼望去,像虚幻的梦境。
可是这不是梦境,此时此刻生的一切都真实得让人无法逃避。
陈丛野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腰身笔直,目不转睛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灯,它亮了一夜,他看了一夜。
短短一宿,他眼神褪去了光芒,目光空洞,没表情,没思想,像被抽空了魂。
路过的人都不敢打扰他,生怕一出声,他那副躯壳就会散架了。
时间在走,他一个姿势没变过,但脑子里已经产生了无数次冲进去的念头。她若是真的救不活,他不希望她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他想冲进去,抱住她,让她在他怀里。
可是不行,他不能进去,他得等着,等着她活着出来。
万一她不能活着出来呢?
两种极端的想法,压在他一根神经线上,像条橡皮筋,越绷越紧。
几乎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原来,前世的她就是这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