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无论是出于本心,还是出于现实,都不可能让自己的仁孝之名收到丝毫损失。
尤其是近一年来,李世民的身体愈差,几乎整日缠绵病榻,李治在听政之余,都守护在父皇的床榻旁,李世民很是感动,他甚至在自己的寝殿群中,为太子李治安排了一处别院,以让李治不要那么疲累。
李治能够成为太子,最大的原因就是李泰为人狠厉,李世民担心李泰上位后,会清算李承乾和李治他们,而仁孝的李治,则不会如此。
四境之内的番人,除了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发自内心的敬服,还有什么能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呢?
……
生活在贞观之世,还有什么值得去向往的呢?
长安城中有个百姓,叫做王五,百年后,王五还存在吗?
不。
不会有这个问题,因为王五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不存在的。
天子你看那星空之上的漫天星辰,千万年都待在哪里,不曾有过生灭,你的名字便如同那些亘古的星辰,千万年后依旧有人呼唤。
去坦然的迎接每一个人注定的结局,让更多的光照在你的名字上,千百年后,在历史长河中,你便是最闪亮的那颗星辰。”
李世民并没有问洛苏为什么能够重新降世。
从心底深处,他对洛苏的形象是模糊的,所有人对洛苏的形象都是模糊的。
似乎不存在厌恶、不存在喜欢,不存在许多许多人对另外一个人所应当存在的情绪。
洛苏存在于这个世上,又不在这里,如同天上的云,琢磨不透。
……
有些人知道陛下去过了一次灵天阁,宫中安静了些许时间,而后便是天子病灶愈发沉重的消息。
皇宫中从来都不是什么能够保持秘密的地方,但李世民本身也并没有太多的保持身体秘密的想法。
宫中的职位也在调整,后宫女史洛君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召进了殿中。
洛君薇有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这位天子舅舅了,出现在她面前的身影,和她记忆中有些偏离。
“陛下。”
洛君薇福身行礼,李世民在徐慧妃搀扶下从病榻上坐起,他望着亭亭玉立的洛君薇,眼底浮现出一丝回忆和欣喜,“薇薇,伱上前来,让舅舅好好看看。”
洛君薇闻声便上前去,李世民摸摸她的脑袋,似乎耗尽了力气,倒在徐慧妃怀中,苍白有些皲裂的嘴唇,缓缓道:“薇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为什么朕要让你来这里吗?”
洛君薇略一沉吟,“陛下是准备让薇薇记录这殿中的史实吗?”
李世民咳嗽了两声而后对徐慧妃笑道:“徐嫔,看到了吧,这就是朕的外甥女,和朕的姐姐一样聪明。”
();() 而后又对洛君薇道:“薇薇,朕不行了,马上就要龙驭宾天,去见你外祖父和你父母他们了,朕要在这里,召见一些臣子,留下遗诏以及一些交待,就由你来记录吧。”
洛君薇单薄的身躯一顿,声音带上了些许泣声,“舅舅万岁万安。”
李世民轻笑两声,而后指着床榻右侧,“朕让人在那里铺了几层锦被,坐在上面,应当很是舒服,你这几日就在那里记录吧,恰好可以看到整座寝殿。”
李世民的安排很是妥当,洛君薇持着纸笔,端坐在桌案后,深吸口气,等待着记录一位君王最后的遗言。
……
宫外,许多人都在等待着天子的召见,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只有得到天子召见的人,才能够在接下来的时局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甚至能够成为辅政大臣。
而那些没有得到召见的大臣,或者说没有机会和天子说话的人,将会在新朝,被逐渐排斥。
这就是政治!
从宫中发出了一道道诏令,传到三省,外间都知道,天子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随时都可能会驾崩。
这些诏令,有一些贬谪的调令,让人心惊,其中就包括英国公李绩,当李绩收到贬谪之令时,惊惧之下,立刻就离开了长安,头也不回,就像是有什么野兽要撕咬他。
还有许多诏令,是发给诸王、诸公的,诏令的内容,很是简单,那就是不允许在外分封的王公回长安奔丧,只在自己的封地上,烧些纸,哭三声即可。
这道诏令就令人只觉胆寒,不让诸王回长安,这一定是陛下担心发生什么冲突,秦王就不提了,距离长安太远,想回来也难,但燕王就在漠北,从哈拉和林突袭到长安,速度极快,这道诏令主要就是防备他的。
至于齐王,根本就回不来,走陆路,他要翻山越岭,路上还有辽公国挡着,至于走海路,那就更做梦了,辽国公掌握着水军,在目前的局势下,齐王是只能向前,一步也退不回来。
至于辽公国的实力有多强,只需要知道,凛冬城几乎迁进了辽州城便可以猜到,虽然可能野战不是齐王国的对手,但是守城能把齐王国打趴下。
外藩的安排终究是皮毛,对于这样一个重内轻外的大帝国来说,长安中枢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李世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为李治搭建一个未来的执政班子以及可以领兵的将帅班子,要在尽量平衡各方势力的情况下,让自己的贞观政策延续下去。
或许比较让人意外的是,他第一个召见的人不是他的发小长孙无忌,而是雍国公,洛玄凌。
在大唐的政局中,因为有周郡王洛玄夜和身为宰相、天官的洛玄辰,这两个兄长,所以有时候,洛玄凌会不太显眼。
但洛玄夜早逝,洛玄辰也在贞观二十二年去世,只有洛玄凌,他从出仕开始就是李世民的近臣,而且救过李世民的性命。
从大唐打天下的时候,他就负责保护李世民,等到贞观年间,整整二十多年,他一直都在左右千牛卫和左右羽林卫大将军的位置上,来回迁转,这四个卫,可都是禁军,他在禁军里面待了二十多年,这份信任,在现如今的大唐,是独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