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說什麼,聽不清。
李大官人只努力辨別了一把方向,便往自己的家中走。
眼下要緊的,是去還債,去請罪。
平日裡欠下的每一筆款項、欺凌過的每一個人、做過的每一件錯事。
尤其那城外的尼姑庵。
李大官人覺得,那尼姑庵對那道人有收留之恩,那道人之所以沒有把自己的嘴永遠封上,還花了這一顆「不虧心」,除了讓自己向善,恐怕也有讓自己活著還債的意思。最先要還的,當然便是那尼姑庵的債。
……
那先生當真是有本事的。
店家跟著那李大官人出去走了一遭,自然是為了看熱鬧,也確實看到了熱鬧。
見那李大官人痛苦不已,生不如死,對於被他欺凌過的窮苦人家來說,怕是比殺了他都開心。店家不算窮苦人家,也沒被他欺凌過,最多在別地遭那人噁心過幾回,卻也看得爽快。
見他還了菜農的錢,又叫別的債主都去家中清帳,不知那先生是怎麼威脅的,店家想來,卻也總歸算一件好事。
只是人心似海,本性難改,那先生又不是一直在南畫不走,時間一長,那人可能一直保持下去?等他回過神來,該不會為難自己吧?
「……」
店家搖搖頭,也不多想。
能保持一刻,算是一刻的好,能保持一天,算是一天的好,能一直這樣下去,便是一直的好,多好少好,總比沒有好。
回到客棧時,卻見那先生已經將行囊都收拾好了,馬兒也帶出來了,正在店門口,把被袋往馬背上放。
有個小女童站在他身邊,手上拿著一把乾草,餵給那馬兒吃。
「先生!走了?」
「是啊……」
宋游笑著對他說道:「在下已與令正說好。這幾日用的燈油也折算了,錢也退了,這就走了。」
「不多住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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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夠了。」
「這幾日住得可好?」
「好極了。」宋游瞄了眼旁邊小女童,「說來該謝謝店家指引,這裡的布果然名不虛傳,店家推薦的蔣家三娘的手藝也真好。要說最好的,還是店家店裡的湯餅,若有機會,希望今生還能再回來吃一回。」
「那可就恭候大駕了。」
「店家客氣。」
「先生慢走。」
「好。」
馬蹄踏在石板上,得得作響,脖子搖晃,馬鈴聲叮噹。
那一人一馬頭也不回。
只有那小女童回頭了幾次。
店家卻是有些疑惑。
這先生是遊歷天下的道人,又是獨自而來,怎麼忽的身邊就多了個女童?
「哎呀!」
店家這才反應過來——
那三花貓去了哪?
再看前邊,那兩人一馬已走過了街邊轉角,看不見了。
此時稍作回想,那女童小小一個,卻是膚白勝雪,乾乾淨淨,漂亮得像是小仙女兒,穿著一身顏色還很亮的衣裳,是剛做的夏裝,上衣里外和下邊的裙子各有一個顏色,在自己和那先生講話的時候,她便一直仰著頭,睜著大眼睛盯著自己看,眼中滿是好奇與靈動。
豈不就是先生身邊那隻三花貓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