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宁沉默地听着他回报军情,眼神麻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失魂的状态中,半响,她才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
长正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最后却是无奈,只能离去。
孟长宁一个人坐在营帐中,她以为她改变了结局,可是原来故事不过是被推迟到了四年后而已,原来不管她怎么做,粮仓还是会被毁灭,连宋也始终是会被遗弃,而她也终有一天会走到和皇权对立的那一面,到时候,不是她死就是这皇权被倾覆。
孟长宁的眼中覆盖上了冰霜,上一世她是怎么做的,没了粮食抱着一点儿朝廷会出手相救的希望苦守几个月,实在是无果之后,带人杀出重围向晋州求救。那这一次,她该怎么做?明知晋州会袖手旁观还是依旧如此吗?
孟长宁抱住自己的脑袋,疼痛难忍,太阳穴上像是有无数的银针在扎她,仿佛不把她扎穿扎透就不罢休一样。
她该怎么办?她该如何面对这连宋的军民百姓,难道要告诉他们这一场战争胜是死,败也是死吗?
孟长宁惨笑一声,倒不如直接劝诫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向大夏求情,或许还能换一个好死,若是姬北城心善一些,或许还有几个人能活命。
门帘响动,孟长宁依旧木然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气急攻心,一时间血脉不畅,该好好休息,切忌胡思乱想,心情郁结。”
孟长宁眼皮抬了抬,看见来人,嘴巴勉强张了张,“沈叔叔,你怎么来了?”
沈万安少见地柔和道:“给你开的药方中缺了一味药回城里给你取回来了。”
孟长宁点点头,再不说话,又恢复了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沈万安叹了一口气,如今连宋的事情,他多少有所耳闻,这么大的事情,如此危机的形势都压在这样一个女孩身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轻声道:“我为你揉按,舒缓一下血脉吧。”
孟长宁没有反应。
沈万安在一旁点了一块药香,伸出手在她的太阳穴处轻轻揉按起来,他是大夫,自然知晓如何能让人血脉舒缓,精神放松。
许久之后,孟长宁真的缓解了许多,她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勉强笑了笑,“谢谢沈叔叔。”
沈万安收回手,掐灭香,宽慰道:“长宁,人各有命,无法强求。若是你也无力的事情那便随他去吧。即便是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何况你一个普通人呢?你又如何真的能将这一众人等的性命背负在身上?是生是死都是他们的命,都怪不到你头上。我一个医师尚且有救不了的人,何况你一个将领,怎么可能全是胜仗?你不该叫这样沉重又无解的担子给压垮了。”
孟长宁听了沈万安的话,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沈叔叔安慰人的时候,还是这么直接。”
沈万安淡笑一声,“活太久了也或够本了。”
孟长宁不小心扫了一眼他的药箱,瞧见其中有一封书信,不由得奇怪,“沈叔叔,这是什么?怎么装在药箱里?”
沈万安可是最宝贵自己的药箱的,每一寸空间都要放好自己最珍贵的药材和器具,故而药箱里的东西多年来从未变动过,怎么会出现信封呢?
沈万安瞥了一眼那信封,“哦,这个啊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
孟长宁的心漏跳了一拍,“给我的?”
“是。”沈万安把信交给她,“我来的时候便有人放在我的药箱里了,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的。不过留了张纸条说是给你的。”
孟长宁颤着手接过那封信,直觉告诉她,这份信和今天生的所有事情都有关系。
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两行字,“明日夕阳余晖时,季川战场。”
孟长宁死死捏紧这封信,重提季川战场,这个人到底是谁,只要她明日前去一看便可知晓,甚至这些苦苦困扰她的谜题也有了答案。
沈万安见她拿着信又在沉思,摇摇头提着自己的宝贝药箱回去了。出来时看见外面刚好回来的左路和长正,长叹一声,“劝劝吧,又瞎想呢。”
他一甩袖子望着渐渐幽深的夜色离去,嘴里还哼着歌,心情浑然没有处于战争之时的紧张。也是,他本是宋国人,赢了依旧过日子,输了,反正亡国也不是头一回了,沈万安心大得很,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他及时行乐的好心情。
左路两人进来,瞧见孟长宁手中的信封,不由得开口询问。
孟长宁将里面的内容递给他们看,两人看后不由得对视一眼,良久,左路开口道:“你这是准备去赴约?”
孟长宁轻轻点头。
“万一是个陷阱,有诈呢?”左路急道,“我不同意,眼下正是士气低沉的关键时期,需要你在此坐镇,若是你去了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连宋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了。”
孟长宁敛眉,眼眸半垂,不说话。
长正轻声道:“我陪你去,若是有诈,我必会殊死护你归来。”
孟长宁抬头看看他,眼里不由得含上了泪光。
长正按按她的脑袋,这是他第一次逾矩。
那年,他父亲战死沙场,是孟长宁的父亲收留了他们一家,给了他们一口饱饭吃还教他们习武习字,若不是有他父亲,他们一家三口早就饿死成为孤魂野鬼了。
孟长宁原本是叫孟宁的,老爷为了叫他们三个更加亲近,这才给她改了名字叫孟长宁。孟长宁还因此不开心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