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康目光灼灼地看向姜纾,姜纾却逃避般别开了脸。
楚溪客默默叹气,可怜的大人啊,就是思想太复杂
姜纾满心巧思,布料也选得极好,可以想象做成婚服之后定然流光溢彩,惊艳全场。
但是它终究是布料啊,还是要缝起来才行。
“我不会缝。”姜纾干脆利落地说。
楚溪客看向贺兰康。
贺兰康把一双手摊在他面前“你觉得我这双手像是会用针线的”
云娘子温声道“小郎君若不嫌弃,便交给我吧”
楚溪客却摇了摇头,笑着说“我都听说了,云姨的手艺和尚衣局的女官比都不遑多让,我想麻烦你给钟离公子做,我这边至少还有阿翁和贺兰贵妃,他却一个长辈都没有。”
这番话原封不动地传到了隔壁院子。
彼时,钟离东曦的面前正摆着一整排婚服,都是黑店举全店之力没日没夜地赶工做出来的,要华丽有华丽,要大气有大气,若楚溪客选了素雅款,他也能配上,每一件都镶珠缀玉,价值连城。
这一刻,钟离东曦却摆摆手,不再看上一眼,因为最宝贵的那件,他已经有了。
“桃之夭夭”被楚溪客送进了椒兰殿。
贺兰贵妃乍一听到楚溪客想让她代替阿娘的身份给他缝制婚服,欣喜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一个劲说“攸宁妹妹泉下有知,不知道怎么羡慕我呢”
五公主无情地提醒她一个事实“母妃会针线吗”
贺兰贵妃“”
呃,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摆流水席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六,是姜纾翻黄历算出来的。
楚溪客自己也选了一个日子,八月初八,刚好是他十八岁生辰,只在家里摆一桌,在家人的见证下结契,算是正式的“成亲纪念日”。
这一日,蔷薇小院与翠竹大宅皆装点一新,大红绸缎洒着贝壳粉,在烛光映衬下熠熠生辉。
没有宾客,只有自家人,就连福伯都换上了喜庆的衣裳。
桑桑显然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大早就兴奋地跑来跑去,看到楚溪客腕上挽着一朵小红花,它就“喵喵”叫着找姜纾争取。
姜纾逗它“要干活才能得到哦”
于是,桑桑就干了一件大事把左邻右舍所有的动物朋友都邀请来了,包括鸡窝里那两只黄鼠狼
姜纾一边笑,一边团了一朵红绸花绑在桑桑脖子上。
于是,桑桑就迈着小短腿去小伙伴面前走来走去,显摆的意思不要太明显,仿佛在说“只有家人才有红绸花哦,客人没有喵”
然后,小虎斑就趁人不注意,把姜纾放在屋檐上的小红花叼走了。这样一来,它也是“家人猫”,而不是客人了。
总之,这一天是个天地生灵一起开心的好日子。
因为不想惊动旁人,所以楚溪客没有骑上高头大马,在外面大肆显摆,而是踏着那条由钟离东曦铺就的“竹墙小路”,走到翠竹大宅那边,把钟离东曦接了过来。
跟他一起迎亲的是桑桑。
桑桑威严地“喵”了一声,钟离东曦就把手放到楚溪客手上了,然后,一对新人就肩并着肩,映着红绸与彩灯,在家人们的注视下,一起回到了蔷薇小院。
两位郎君并肩而立,一样的俊美,又各有风姿。尤其是那身婚服,穿在身上比做布料时惊艳百倍。一套银白打底,桃花点缀,走动间银光点点,仿佛踏破星河,逐浪而来;一套鱼肚白色,山峦映日,隐隐翠色点缀其间,悠闲走动间,万里川河都在脚下了。
贺兰贵妃泪光闪烁,被扎成筛子的手指都不在意了。
香案摆好了。
一共有两把椅子,三个空白的牌位。
楚溪客和钟离东曦跪在蒲团上,给自己的父母和钟离东曦的母亲上了香,又接过茶盏,敬给姜纾。
“阿翁”
姜纾笑着摆摆手“别叫阿翁了,按辈分,你该叫我舅舅。”
鹿攸宁的母亲出自姜氏,他和鹿攸宁是嫡亲的表姐弟。
楚溪客却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要叫舅舅。今日刚好当着长辈们的面,我要正式改口,以后我就是您的孩子了,请喝茶,爹爹。”
一声“爹爹”让姜纾红了眼圈。
他想推辞的,然而看着楚溪客乌黑的眸子,又舍不得。
“楚溪客”这个名字是他取的,这个小娃娃是他一口水一口饭喂大的,他人生中最跌宕起伏的十五年是他陪着他一起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