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一年柳家收养?”萧玉琢问道。
柳梦嫣皱了皱眉头,小声说,“十二岁那年……”
“你今年十五了?”
“婢子十六了。”柳梦嫣声音更轻。
恰是在纪王家眷流放到梅岭的时间。
萧玉琢眼眸中的怀疑更深,“据我所知,琴棋书画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得从小学习,你十二岁能被柳家收养,且养的娇贵,定然是入柳家之前,就学过这些的吧?”
柳梦嫣脸面一僵,抿着唇没有开口。
“而你却说,你被柳家收养以前,是良家子,家中贫穷。家贫之人我见过,能识字的是极少数,更不要说琴棋书画了。”萧玉琢冷哼一声。
她还未曾多严厉呢。柳梦嫣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婢子不曾欺瞒王妃,婢子家道中落,婢子的母亲也曾出身书香门第,是以婢子在家中自小耳读目染,学过一些,后来柳家看重婢子,请多为名师教习。婢子不敢不争气,勤学苦练,才有今日这一点点不足为道的本事……断然不敢欺瞒王妃!”
她说着还委屈的哭了起来。声泪俱下,我见犹怜。
萧玉琢最不喜欢这般,她还没说什么呢,对方就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显得她好像多么的盛气凌人一般。
她轻哼一声,正待责备。
却忽有一道影子,从廊外步入,一把扶住柳梦嫣的肩头。
“莫怕。”少年声音温润体贴。
萧玉琢眼皮一跳,看着额上冒汗,目中温情流露的儿子,她有些头疼。
“我不讨厌女孩子有心计。”萧玉琢语气轻缓的说道,“但也要看这些心计用在了什么地方。”
“阿娘……吴王妃这是何意?”重午开口,想到如今身份,很快便换了称呼。
萧玉琢看了重午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你可知道这女子的身份?”
重午看了看那宫女,“她出身豫章郡乡绅柳家。”
“柳家不过是她养父家里。”萧玉琢目光清淡,“圣上得知,她乃是纪王的后人,极有可能正是纪王庶女。”
重午脸面骤然一僵。
纪王庶女,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非但这宫女是罪人之女,这般身份更本不能入宫闱伺候他。
他若和这宫女走的太近,则会被人诟病。
“婢子不是!婢子怎么可能是皇亲,婢子没有那般出身……婢子母亲是保定林家人,父亲是彭城刘氏,西汉皇族,旧时也曾辉煌过,不过早就家道中落,图有尊贵姓氏,却窘困潦倒,过得连寻常商贾都不如……”
柳梦嫣说着话,脸面窘迫的落着泪。
这般在政治意图中培养起来的小娘子。便是哭也都练过的。
睫羽轻颤,泪落如珠,明眸樱唇,一张小脸儿宛若梨花带雨。
莫说不经人事的重午看了会心疼。
就是萧玉琢,也不由叹一声“我见犹怜”。
若是旁的女子,她也就不管这闲事儿了,偏生在自己儿子身边。
“王妃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她怎么可能是纪王的后人?宫中采选良家子的时候,岂会连身世都不考察吗?倘若有这般可能,她一个小小女子,如何有本事混进宫来?”重午将那宫女半遮半掩在身后,看着自己的娘亲说道。
萧玉琢叹了口气。“她既是被柳家收养的,宫中采选,一下子几千余人,尽多查到她是豫章郡柳家人也就罢了,还能查出什么?”
“既然采选的时候都查不到,如今又怎么知道她是纪王的后人?阿娘不觉得前后矛盾么?”重午语气还算冷静。
纵然他有心护着那宫女,但脸上并没有焦躁愠怒。
看来他在东宫住了这么久,也不是白住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倒也学了些。
“她聪明伶俐,自分到东宫伺候,便尽心竭力,在孤身边伺候,更是善解人意,甚得孤喜悦。孤承认,是比看旁人更高看她一眼。”重午看了看身后那默默垂泪的宫女,“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有人嫉妒她,遂故意借着出身攀诬与她吗?”
萧玉琢皱起眉头。
柳梦嫣拽着重午的衣角,表情乖巧又委屈。
大约这样柔弱的表情特别容易打动男孩子的心,特别是像重午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懵懂的少年的心。
萧玉琢明晃晃的从重午眼中看到疼惜。
她叹了口气,“若只是攀诬,岂会这样的巧?恰好时间,地点,年纪竟都吻合?”
“巧合的事情又不是没有,不能凭着巧合就判定一个人的身世呀!”重午上前,放软了语气,哀求萧玉琢道,“阿娘从来都是英明的,不要冤枉了她呀?”
“你不是和吴王在校场骑射,怎的跑到这儿来?还怕我吃了她不成?”萧玉琢故意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