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焐缓缓向他走来,弯下腰同样坐在旁边,探出两指试了试沈雪枫额头的温度,目光下移,看着他一副彻底放松下来的样子,忽然低笑:“能在墓地里睡觉,该说你是胆子太大还是心太大?”
这句话语调轻轻的,沈雪枫思维迟滞,没怎么听清楚,闻言睁开眼睛模糊地问:“我,我能睡觉了吗?”
说罢,便开始自顾自地解起腰带来。
他两人穿的仍是那繁琐的冕服,沈雪枫指尖勾在腰带上,将蔽膝扯下,利落地扒掉外衣,小手刚探上衣领,姬焐便直接按住他的手腕,幽幽问:“这是做什么?”
“啊?”沈雪枫歪着头,迷糊道,“不是要睡觉吗?睡觉自然要脱衣,穿着这么厚的衣服睡觉会很累的,还容易多梦。”
“……”姬焐松开桎梏。
沈雪枫倒也不会真正把自己扒个精光再睡,毕竟还有人在身边呢,他只是把最外面的一层全部脱下来,披在自己身上,还特别好心地给身边的姬焐盖了一半:“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殿下也休息一会儿吧。”
黑暗中,姬焐不由拧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这时肩膀处忽然一沉,沈雪枫已经靠在他肩上闭住双眼,疲惫不堪地打了个哈欠。
人在累极的时候是不分场合都能睡着的,没过多久,少年的呼吸声变得均匀。
姬焐垂眸看向肩膀处那颗小脑袋,轻轻探出手揽住沈雪枫的肩,将人收拢在怀里,另一只手抚上少年的脖颈,指尖微微用力,在后颈处不动声色地捏了捏。
沈雪枫的颈项修长,皮肤白皙,颈边有几处淡淡的淤青,瞧上去是青紫的颜色,姬焐的指腹抚上去,带着一点温度,让少年睡梦中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那只手顺着肩颈流连,随后是肩膀,手臂,一直捏到后腰,待听到少年出难耐的嘤咛,姬焐动作一顿。
如此检查一番,沈雪枫身上并未现其他的伤。
他伸手捏了捏少年软绵绵的脸颊,眸色幽暗,盯着沈雪枫的睡颜,不知在想什么。
虽是夏季,地宫内仍旧阴湿寒冷。
沈雪枫睡得并不安稳。
睡着睡着,他喉间一紧,睁开眼睛便开始咳嗽。
“咳咳咳……”
沈雪枫连忙捂住嘴巴,朝身边看了一眼。
昏暗的光线中,姬焐好像也睡着了,眼睛紧闭,背抵着墙一动不动。
他睡着的时候看着没那么可怕,眼睫垂下,俊美深邃的五官比平时少了几分侵略性,薄唇仍旧抿着,没有半分慑人的气场,倒像是一个平易近人又气度不凡的世家贵胄一般。
沈雪枫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安静不到几瞬又开始咳嗽。
“咳咳。”这次声音更大了,他胸腔微动,只觉喉咙干痒,憋得小脸通红。
怕吵醒姬焐,沈雪枫的目光越过不远处的棺床,落在斜对面的侧室门口,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先放声大咳,等缓过来再说。
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刚要起身,便听斜后方姬焐不紧不慢地问:“雪枫要去哪儿?”
黑暗中,姬焐缓缓睁开眼,锐利的眸光落在少年的侧脸上。
“殿下,我,”沈雪枫一着急,话都没说完,便接着咳嗽起来,“咳咳……”
姬焐语调轻缓:“咳疾犯了?”
沈雪枫捂住嘴巴点点头,一只手指了指隔壁的侧室,试图给姬焐传递自己想离开的信息。
姬焐却重将他拉回自己身边,眯着眼睛警告:“这里如此危险,不许乱跑。”……
姬焐却重将他拉回自己身边,眯着眼睛警告:“这里如此危险,不许乱跑。”
说罢,他还轻轻拍着少年的顶,算作安抚:“接着睡,雪枫要好好休息,身体才能恢复得快。”
这皇陵里多尘土,沈雪枫抓着他的衣衫,抵在姬焐身前咳了好一阵,他看上去十分难受,说话时声音闷闷的,嗓音颤:“殿下……”
“嘘,不要说话,”姬焐指尖落在他喉咙下方约一寸的位置,似是在寻找什么穴位,“调整吐息。”
沈雪枫下意识便按照他的话去做,这时背后抚上一只大掌帮他顺气,姬焐就像安抚一只小猫一般,低声说:“别着急,慢慢来。”
这咳疾一向顽固,从未根治过,沈雪枫咳得难受,严重时眼泪也跟着掉出来。
他本意并不想哭的,这时姬焐的手指又轻柔地抹去眼泪,叹了一息:“果然娇气,雪枫更适合养在家中。”
生来便应当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地精心照料,更需有人好好地溺爱娇宠,不叫他受一点累,也难怪沈府上下如此宝贝他。
单凭这张脸,若是无权无势之人,想必也护不住吧。
不知怎的,姬焐脑海中忽然晃过姬长燃的脸,手下动作便微微一顿,眸底划过几分不悦。
也对,姬长燃的确有点本事,刚好符合这些条件。
可那又如何?
这皇位,他虽然没什么兴,但若是争一争,未必不能赢过姬长燃。
思及此,姬焐轻抚沈雪枫的背脊,低声道:“身娇体薄,弱不禁风,待此次回到沈府,雪枫便好好在家中修养一番,不必再日日去崇文馆伴读。”
沈雪枫正趴在他身前咳着,突然听到自己被开除了。
不必再日日去崇文馆伴读,怎么听都像是一种婉拒,潜台词姬焐要把他开了,再换一个伴读也说不定。
他当即坐正身子,双颊薄红,眸中润湿,不解地问:“为什么,咳咳,是我做得哪里不好吗,殿下对我不满意?”
这一路走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脚腕不适,还坚强地跟着走了这么久,甚至还提醒姬焐如何将玉珏取下。
为什么开除他!
姬焐的语气却不容置喙:“这是为了你着想,你还病着,不宜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