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枫见到鹭鹭的脸,有一瞬间的失声。
他茫然地哑着嗓子道歉:“抱歉,我、我还没有按照约定带你姐姐出来……”
鹭鹭摇摇头:“哥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你被那些人现了,我就更不可能见到我阿姐了。”
她二话不说抓住沈雪枫的衣袖,引着他向林中深处逃去。
待人走远了,灌木丛中的尹岚褪去隐忍的神色,眸中一片清明。
他重坐起来,完全没有先前那般痛苦紧绷,仿佛那一切都只是演的一场戏。
“对不起了,”尹岚喃喃地道,语气却很坚定,“我是南诏人氏,绝不能让朝廷现我的行踪,只好在这里与你们不告而别。”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其中还放着沈雪枫留给他的伤药、几支锐利的簪钗。
“……”
尹岚将这些东西放入袖中收好,趁着夜色离开了县郊。
另一边,沈雪枫跟着鹭鹭在高低不平的山林间一路穿梭,两人跑了七八里地远,沈雪枫心脏已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哥哥,快到了,还有一小半的路就能赶到城门了。”
沈雪枫捂住心口,眉目间似有隐忍之色,他断断续续地说:“那就好……我们继续赶路吧。”
鹭鹭重拉起他的手,两人又快步走了一会儿,身后的少年忽地被绊倒在地,疯狂咳嗽起来。
小女孩吓了一跳,当即跪下扶起面色苍白的沈雪枫:“哥哥,哥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咳咳,”沈雪枫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剧烈运动以后有些低血糖,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鹭鹭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无措地点点头。
此时距两人不远处的树林中,一支不足十人的小队正不紧不慢地逡巡着。
为的是一个身量修长的少年,但见他桀骜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眉心中印着一枚淡淡的月白色额印,是如莲花瓣一样的形状。
少年把玩着手中镶嵌宝石的镰刀状匕,沉声问:“霍家军与秦御史会合了吗?”
“回侯爷,兵马已将蒴淮层层包围,接下来便会去支援县丞府。”
少年点点头:“那些跟屁虫现下可还在后面跟踪?”
“是,不知侯爷有何指示?”
“继续遛一遛,遛着他们玩会儿,”少年咧嘴一笑,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散开,让本候亲自会会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
身后几人面面相觑:“侯爷,流民兵力难测,我等还是在此保护侯爷比较好。”
“——停,”少年突然抬起匕示意他们噤声,“你们听,这附近是不是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女人的声音。”
他耳聪目明,几乎是一瞬间便锁定到斜前方的草丛中。
少年对着身后几人道:“你们先走,我去探探虚实。”
语毕,他大摇大摆地向着声音来处走去。
躲在暗处的沈雪枫自然也听到了这动静,但听不清那些人的对话,也不确定正在向他们走来的这人是敌是友。
感觉到身旁的少女如筛糠一般害怕地抖动起来,他放轻声音问:“鹭鹭,你怕吗?”
“哥哥……”
“如果想活命,接下来就照着我说的做,”沈雪枫低语道,“此地距蒴淮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你我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怕是现在去也晚了。我们现在更换路线,鹭鹭带我去附近做了记号的地方,将你身上的炭给我,做完这些你就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鹭鹭的声音已经染上一丝哭腔:“哥哥,你……”
“好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快走。”沈雪枫扶起少女,两人重陷入浓重的夜色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跟上来的那人就好像故意逗弄他们一般,每每沈雪枫都以为他要冲上来将两人抓了,但下一秒那人的度又减缓不少,这不像是追杀,反倒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走到标记处,鹭鹭跪在地上摸来摸去,终于在一棵大树下摸到一条硬质的竹简,上面用炭写了沈雪枫教她的字符,很好辨认。
“哥哥,就是这个东西了,我按照哥哥的吩咐,每隔十棵树便插一支,沿着这条路一直找下去,就能找到县丞包揽下来的花田。”
沈雪枫用袖口在竹简条上蹭了蹭,将字迹全都抹去,又接过鹭鹭的炭,冷静地问:“那地方的具体位置,能否说得再详细些?”
“城郊向东南走,具体多少里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在山后,近海,很远很远,不眠不休也要走上一天一夜才能赶到。”……
“城郊向东南走,具体多少里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在山后,近海,很远很远,不眠不休也要走上一天一夜才能赶到。”
沈雪枫用只有他与姬焐才看得懂的拼音重写好,接着将头上最后一根钗取下,和那只竹简放在一起。
“我能为他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我的造化了,”他拍了拍鹭鹭的肩,“现在我们分头跑,你先挑一个安全的方向,我为你引开后面的人。”
鹭鹭着急地抓着他的袖子:“哥哥,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你要活下来才能见到……见到你姐姐,”沈雪枫顿了一下,“我会没事的,你也不会有事,快走吧。”
鹭鹭拗不过少年,只能转身弯着腰逃跑了。
沈雪枫警觉地看着身后那道被月色拉长的人影,默不作声地向着另一条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