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下机关的那一刻,沈雪枫凝滞住,迎着刺眼的日光看去,赫然是县丞晚宴那夜遇到的小女孩。
此时小女孩洗净了脸,露出白净稚嫩的脸庞,浑身衣着仍是质朴而单薄,路旁的草丛中,那只小土狗还在不远处走来走去,像是随时准备冲上来保护小主人。
“……是你,”沈雪枫闭了闭眼,将伞重在两人头顶上方抖开,“姑娘下次万不能这么做了,刀剑无眼,若是被人当作刺客,你的命就没了。”
那小女孩紧紧抓着沈雪枫的衣衫,直言不讳地说:“我知道哥哥你想找县府的密室,我能带你去。”
沈雪枫瞳仁颤动一瞬,皱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小女孩嗫嚅着说,“今日一早我去给爹娘上坟时,听到了你与县主簿的对话,然后、然后我偷偷跟着你们走了一段路。”
“如此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再做,”沈雪枫柔声道,“你先起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鹭鹭,”小女孩仍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怕他反悔跑掉一般,“我知道哥哥是朝廷的人,我也相信哥哥是好人,但县丞一家子已在蒴淮作恶多年,想扳倒他难如登天,哥哥你千万要小心!”
柳不断她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将县丞府上的暗道所在之处告知了沈雪枫。
“这么重要的地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沈雪枫半信半疑。
“我,”鹭鹭咬唇,“自那天碰到哥哥以后,我后来又暗中去了县丞府几次,前两天才得知这个地方的。”
说着,她掀开自己的长裤,只见右小腿处血肉模糊,腐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一道深可见白骨的伤口呈现在少年面前。
“逃离县丞府时,我被后院的人现了,他们便放恶犬咬伤了我。”
沈雪枫倒吸一口冷气,眉心跳得厉害:“你这伤处理过了吗?”
鹭鹭摇头。
她好似不在意这个伤口,只对沈雪枫道:“我只希望哥哥在行动时万事小心,不要被县丞府上的人抓到,我还有一事相求,哥哥能不能将我阿姐带出来,我只想与我阿姐团聚,无论是死是活!”
她说着,声泪俱下:“我已经将府上大大小小每一个房间瞧遍了,我阿姐根本没有做县丞的小妾,她定然……被带去了密室。”
沈雪枫沉默良久,蹲下来同小女孩对视:“你现在还能不能走路?”
鹭鹭颔:“能,我能,我能跟哥哥一起去!我还知道县丞家的花田大概的方位!”
“你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长时间行走了,我会帮你寻到你姐姐,稍后你将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沈雪枫将手中的伞给她,弯腰将后背露给她,“上来,我带你去疗伤。”
鹭鹭举着伞,怔愣愣地看着少年挺拔隽秀的背影,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哥哥,我怎能……”她垂下头,“你是朝廷的人,身份尊贵,怎么能为我做这种事,我自己可以走的,也不用疗伤。”
“你是女孩子,本来就需要好好对待,腿伤不处理好落下病根怎么办,”沈雪枫偏过头,精致的侧脸在柔软耀眼的日光下显得愈肖似谪仙,“伤者不分尊卑贵贱,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生命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虽轻飘飘从少年口中脱出,鹭鹭听来却觉得震耳欲聋。
她犹豫着,攀上了沈雪枫的背。
那只小土狗也颇有灵性地从草丛中跟出来,跟着两人离开了巷陌。
二人一狗返回客栈时,沈雪枫额间已有细汗流出,他还从来没背过人,鹭鹭虽瘦弱,初时背起来并不算吃力,但时间一久,呼吸难免错乱。……
二人一狗返回客栈时,沈雪枫额间已有细汗流出,他还从来没背过人,鹭鹭虽瘦弱,初时背起来并不算吃力,但时间一久,呼吸难免错乱。
“到了鹭鹭,收伞吧,我带你进去。”
沈雪枫宽声安慰着背上的少女,抬步跨入客栈门槛,视线率先瞟到银线绣竹叶纹的玄衣一角。
能在蒴淮县明目张胆穿得如此华贵的,只有一个人。
沈雪枫当即抬头看去,只见姬焐抱臂坐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纪、纪湍?”
姬焐的目光与他交错,直接落到他背着的少女身上,目光寒凉得仿佛一把锋利刺骨的刀。
“身为纪府账房,沈公子不在客栈中看账本,出去做什么?”
鹭鹭感到一道蕴藏着浓浓杀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不由在沈雪枫背脊上抖了抖,瑟缩着垂下头。
沈雪枫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姬焐的问题,纪府本来就没有账本要看,他在客栈中留着也是无用。
这时姬焐笑了笑,又问:“怎么,还不将她放下来?”
“不行,”沈雪枫想也没想就回绝,“她腿上有伤要处理,能否让我先上去为她取伤药?”
姬焐笑容敛起,薄唇抿直。
这是沈雪枫第一次拒绝他,为了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女子。
“你要带外人进我们的卧房,”他低头哂笑,声音凉丝丝的,“雪枫,我没听错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