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循以为江鹭必然会做些什么。
……她毕竟以前和他有段关系,而且他方才还说爱慕她。纵然爱慕的话是假的,但假话出口,说话者总有些真心吧?
但江鹭很沉静。
马车重新行驶,不知叶白做了什么安排,再没有开封府的人过来搜车询问。一路畅通无阻,姜循偷看江鹭:他好像十分疲惫,靠壁闭目,容颜如雪,一言不发。
姜循低头,悄悄尝了一口糖人。她平时少吃这些小孩子才喜欢的零嘴,现在其实也不喜欢,但叶白给她,她便总要尝一尝……
她眯起眼享受时,感觉到灼热目光落到自己发顶。她抬目看去时,又见江鹭仍闭着眼假寐,压根不看她。
姜循:“……”
……哼,假正经。
--
夜里,回到姜循居住的府邸,江鹭竟始终没有就叶白和糖人的事多说一句话。
他淡定地摆出与她谈公事的态度,随着时间推移,反而轮到姜循忐忑了。
回到府邸后,简简发现马车中多了一个江鹭,分外吃惊。但简简很快被姜循打发去玩儿,简简便一边狐疑一边离开,虽百思不得其解,却仍将寝舍留给了二人。
二人这一次谈事,江鹭亲自掌灯。
他就坐时,见几案对面的姜循正用要笑不笑的眼神一眼眼瞥他。
江鹭抬头。
他此时已经差不多整理好情绪,不会如之前那般被情绪左右。他仪姿甚好:“怎么了?”
姜循几乎是迫不及待想嘲笑:“你不竖屏风,挡在你和我面前了吗?”
江鹭淡然:“之前是我想岔了。我如今已然想通,君子言行,不拘于形。我心中对你没有半分冒犯之意,竖起屏风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引人嘲笑罢了。”
姜循幽幽道:“现在不是你说你爱慕我的时候了……”
江鹭抵在桌边的手肘一顿,装作没听到姜循的话。
他继续心平气和:“既然你我开始合作,那我便不能总对姜娘子设防,我应当交付一些真心,换取姜娘子信任。如今,我便要告诉姜娘子一桩你以前好奇、我却没说的事——关于阿鲁国公主。”
姜循怔住,坐直了。
她不再戏谑无状,好奇问:“你终于打算告诉我这个人的事了?她难道和你我要查的乔世安有关?”
江鹭摇头。
江鹭平静道:“一切线索,身在其中,看起来都像是无关的。但如果我们知道的讯息越来越多,便能靠着这些讯息,知道整件事是如何一步步发生的。之前在孔益事件中,死去的孔益隐瞒了一些秘密,你又向我隐瞒了你可能从孔益那里知道的一些事,我再向你隐瞒阿鲁国公主的存在……正是我们彼此不信任,我才直到最近,方明白孔益只是乔世安事件的第一步棋。
“很多事如果早知道一些、早知道一些……也许就能避免错误了。”
他面有萧索,目有哀意。那几个
“早知道”(),让他声音沙哑⒚[((),大约让他又想起了一些什么过去。
姜循定定地看着江鹭。
在她离开的那几年,江鹭身上必然发生了些了不起的事。那些事造就了今日的江鹭,将江鹭再一次推到她身边。而她竟一时怔忡,不知道与江鹭的重逢,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姜循听江鹭和她透露:“两年前,凉城和阿鲁国发生一场大战。凉城战胜后,在满朝呼吁和谈的声音中,凉城的段老将军做主,决定让段将军的儿子,和阿鲁国公主成亲,之后两国立下互为兄弟国的盟约,换百年和平。”
姜循眼眸微微瞠大。
这样的事,是她这个东京贵女不知道的内幕。
她已经懒得追问江鹭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也不会告诉她。但是——姜循喃声:“奇怪。自古和亲,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两国公主和小将军联姻的……一般不都是公主和皇子,或者皇帝吗?”
江鹭颔首:“本应是那样。但小段将军和阿鲁国公主……既算是宿敌,也算是青梅竹马?十多年的打仗生涯中,两国兵士交战,小段将军和阿鲁国公主也有交手。他们了解彼此,又欣赏彼此……大约都是少年人,就生了些情愫。只是两国为敌,只能斩情。
“而当年朝廷的和平呼声,其实给他们提供了机会。段老将军想成全儿子,阿鲁国国王疼爱女儿,也欣赏小段将军,便带着兵士一同入凉城,和段老将军商谈这门婚事。”
这如传奇故事一样真实发生过的事,引起了姜循的好奇。
姜循双手手肘抵在桌上,手掌托住腮,双眸明亮地看着他,催促:“然后呢?”
江鹭低着头:“然后,便是天下闻名的凉城失火事件了。”
他落落抬头,本满心萧瑟,一看到她这副听故事的模样,心中一滞,不禁失笑。
姜循眸子因吃惊而微瞠。
她等了片刻:“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江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循古怪地看他。
江鹭:“我只知道,段家满门抄斩,阿鲁国国王死在火海中。我一直以为阿鲁国公主应该和她父王一样,在那夜一同进了凉城,死在了火海中……因为之后数年,我再没听过阿鲁国公主的只言片语。
“那桩婚事根本没有谈成。没有人会记得一个被战火吞没的异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