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瞬时迸发出光华。
江鹭手背抵在她颊腮上:“但我怕你接受不了。”
姜循:“我有何接受不了?”
他倏地抬眸,目光锐利凛冽,盯着她眼睛,戾道:“倘若我想杀的人,是你爹呢?”
纱幔飞扬落下,被压在榻上的姜循怔住。
她大脑空白,刹那间没有反应。
而江鹭以为她恐惧,他一手抵着她颈,一手托着她腮。他剥离自己数日的挣扎困扰,让痛恨与喜欢淋在心头,鲜血淋淋覆在眼中,一双清明的眼赤红生雾。
他审视她审视自己,逼她也逼自己——
“倘若我要杀的人,是你爹,姜太傅姜明潮呢?
“你是他的养女,十多年的感情,你更借助他的地位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我情浓之际,倘若我杀你爹,你如何看我?你是要捅我一刀,还是和我恩断义绝?
“姜循,你可怜可
()怜自己,也可怜可怜我。不要把你我关系逼到那一步——放过你放过我,让你我之间,留有几丝温情,如何?()”
姜循盯着他。
他说的决然,却亦有期待。他抚摸她脸颊的手又在不受控地敲击,他情绪激荡时便会这样。他主动将弱势递到了她的利刃下,让她可以用此来攻击他。
但求一死,或求一生。他和她的感情,如此极端扭曲又如此盛大诱人。
而姜循躺在榻上,在他的扣压质问下,好一会儿,她慢慢地开了口:阿鹭,不可以。?()_[(()”
江鹭垂下眼,看姜循重复:“不可以杀我爹。”
他眼中的光灭了,一言不发,起身欲退。但那方才一直被他压在下位的姜循反握住他手腕,他本就没对抗之意,眼见姜循借着他的力,翻身从榻上爬起。
她却不走,向他扑来。
江鹭许是根本没有挣扎的心情,许是些许心如死灰。
他被她扑倒在床,脊背撞得“咚”一声。他青白着脸,看姜循翻身坐起,跨于他腰腹间,朝他俯下身来。
她终于从二人的关系中找回了上位者姿态,俯脸散发,发丝落在他颊上。她手抚摸他面颊,望着他秀丽眉眼,一字一句:
“因为,我也要杀他。
“在我杀死他之前,他不能死在别人手中。不然,我会不开心的,阿鹭。”
愣神间,恍有星火落怀。江鹭眸子被火擦亮,留星子铺湖。
他躺在榻上,被她捧着脸,缱绻呢喃:“嘘,别问。你总有一日会知道原因……但是在你知道前,别问我。”
江鹭忽然问:“为了你的大业,你能付出多少,牺牲多少?”
坐在他身上的姜循似诧异他这个问题,但她想了想,虔诚:“全部。”
江鹭心神微震——全部?
而她抚着他脸,目中闪烁着他不明白的奇异的古怪的光华:“那么阿鹭你呢?你为了凉城的事,心甘情愿卷入这潭浑水,你又能付出多少,牺牲多少呢?
“那些事,本来和你全然无关。你能为了段枫,为了凉城,做到哪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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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花了些功夫,才逃出大相国寺。他又用了些遮掩法子,在东京城内生了几处小乱,让太子人马朝错误方向追踪。
用了两日时间,江鹭才平安坐在自己府邸中,与段枫当面。
段枫此时情形已然十分不好。据说他回来后便大病,又吐血又昏迷的,还时时游走在生死一线之际。多亏府中这些侍卫以小甲为主,虽然他们不清楚小世子在东京折腾什么,却知道小世子身边这个病人的毛病。
世子一直用昂贵药材吊着此人性命,世子不在时,他们便也继续吊着。由此,江鹭回来后,才得以在病榻上,见到将将醒来的段枫。
深夜月明,一烛如豆。曾经的段小将军羸弱不堪,虚弱瘦削,艰难地披氅,侧坐在榻边。快夏日了,屋中还烧着炭,而他的手心仍是冰凉。
他如同一
()缕照在湖面上的月光。若是天亮(),想来那月光便散了。
江鹭心中颇不是滋味◣()◣[(),却还是淡声:“不管你病得如何,这几日你都要在枢密院走动,不能让太子怀疑刺客是你。”
段枫颔首,愧而笑:“放心。”
他这副样子,要出门,恐怕又要……江鹭一言不发,抬手便要给他传输内力。段枫摇头摆手,轻轻推开:“二郎先不用这样。我此时还有一口气,让我将话说完吧。我知道你疑虑重重,不知我为何想刺杀太子。我当日是想岔了,此时想来,那是一步错棋,还连累了你。”
段枫喘一口气,靠着床柱,休憩了一会儿,他才讲述起那些事。
包括叶白就是程要白,叶白如今的疯魔;包括阿娅就是安娅公主,阿娅不知遭受了些什么,竟失了忆,沦为太子玩物,卑贱至此。他一度以为姜太傅所做之事是为了太子,只要太子死,一切便可结束。
江鹭淡声:“太子即使死,你要的清明也不会到来。除非你愿意事情和你表弟想的那样发展……要满朝文武陪葬,要整个东京葬送。
“我当初带你走,要的是‘救’,而不是‘毁’。我要的是冤屈得解,故人魂归。我要凉城回到大魏,流失的无处为家的百姓能找到安身之所。太子死不死,解决不了这种问题。段三哥,你虽年长我几岁,此次我却要说,是你心急了,你做错了。”
病榻上的青年如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