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垂着脸,蒙眼发带
()已经被血染得半红。他周身伤处多得姜循不敢细看,而他仍站得笔直,似乎如此就可以让人放心。
江鹭声音仍有些哑:“我知道。你躲好,谁来都不要出来。我去把那些人都杀了。”
姜循:“为什么?”
她拽着他血腥黏腻的手不放,他不得不低头,朝她解释:“我在他们面前,仓促之下,喊了‘循循’。”
姜循怔住。
她以为他杀疯了,可他竟然疯得很冷静。
江鹭:“你的闺名不能被人知道。刚发生地龙,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此。那些刺客若落到朝廷手中,再加上昨夜那家人弄伤我的眼睛,你我露出的破绽……难保不会被朝廷有心人发现,你和我在一起。
“太子生辰宴当夜,未来太子妃和南康世子彻底同游春山。一旦传出,谁也保不住你。
“我不会让人伤到你。我杀光他们,你的名节就保住了。”
姜循握着他的手发抖。
她眼中流着光,乱发拂面,眼若银湖,波澜妄动。她疑惑又茫然,不明白江鹭为何要这样,为何要为她做到这一步……
他们不是玩一玩而已吗?
不是“只顾今朝,不管明日”吗?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不是应该……麻烦的事交给姜循,他及时抽身保住他自己,便可以了吗?
他们的约定,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全然不顾吗?!
江鹭推开姜循的手,二人手指交错,冰凉与灼热交错。
最后一截手指即将分离,江鹭背过身,姜循手忽地朝上伸来,茫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心乱如麻,理不清头绪,她只能凭本能行事。她的本能告诉她,不能让江鹭离开。此时江鹭身上杀性过重,悍不畏死,她不知他为何会这样,她只知这种状态的江鹭,很容易死在敌人手中。
诸多灾乱后,她面上的伪装已经被抹去。灰土泥泞后,散发的美人秾丽面容上,眼眸染火。
姜循握紧江鹭秀白却染污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她从后抱住他腰身站起,将自己的匕首塞入他手中:“阿鹭,我们一起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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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宁静,地龙过后,世人尚未反应过来。整座东京城必然一派混乱,暂时还无人顾得上这座笼罩着死亡气息的春山。
刺客们捕捉着痕迹,如猎犬一般在深林中穿梭,寻找江鹭。到了这一步,他们和小世子非生即死,绝无和解的可能。若他们不能在今夜杀死世子,天一亮,诸事便会偏向世子。
江鹭到底躲在了哪里?
一定在附近……他带着一个柔弱的侍女,能走多远?
刺客们寻找,忽然,他们朝一个方向看去——
迷雾如障,幽晦诡谲。自那迷雾深处,有女提灯,袅娜步来。
乌发委腰,面如白雪。那娘子如林中山鬼,行在一团迷雾中,孤身一人,手中灯笼闪着此间唯一的幽光。风吹起,隐见她风姿秀逸婀娜无比。
刺客们恍惚,他们没有认出那女子的容貌,却认出了女子的衣着。他们当即拔刀,朝那年轻娘子袭去。
林木簌簌,姜循抬头,静如冰刃的眼睛看向他们。
林风霎时声震如潮涌,坍塌的树木和乱石就在四方。
刺客本大意,一人去擒拿姜循,高处却忽有一人持匕而下,只用一击,便夺了那刺客性命。夺人者重入密林,然其飞扬衣袍与蒙眼白布,让人认了出来——
“是江鹭!”
刺客们全都掠向姜循。
天地苍茫,姜循提灯。萤火点点聚又散,她衣角轻纱长曳于地,行在刀光剑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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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黑山风,月掩入云。迷雾重重,江鹭身形时隐时现。
以她为中心,以她为诱饵,姜循步步长行,江鹭绕着姜循游走。
周围刺杀不断袭向姜循,但这时躲在暗处的人是江鹭,不再是刺客们。他不畏死,她同样狠而疯狂,二人一拍即合,布下陷阱。
夜风像狂涛飞掠,她提灯,他杀戮。他们携手并进,一同斩杀诸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