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必再守护了。
其实何熙早就传过信息给霍君——我都可以搞定,你不用为难自己。
她知道的,霍君对于自己的守护来自于对何晴晴的感情,但他其实本质上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所以,这种守护是对他自己的折磨。
这种内耗有多大,何熙是能想象的,但是她劝不住霍君,霍君只回了几个字:需要离开的时候我会离开。
他真的坚持到了1986年。
从那以后,何熙就没听过他的消息,仿佛这个人是真消失了,甚至连他的父母,退休后都搬回了老家,不在京城生活。
直到199o年,何熙收到了一通电话:“何熙,我是霍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何熙很意外,但立刻回答:“可以,只要不违法任何事都可以。”
霍君的声音很虚弱,“你能来一趟莱山市吗?我把地址给你。”
何熙立刻应了,等着挂了电话,就带着伍永诚赶了过去。
她没想到的是,见到的是躺在病床上病入膏肓的霍君。从她进门,霍君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何熙,他一直盯着,一直盯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仿佛要将何熙的样子记在脑海里,刻在心上,永不忘记。
这种目光自然落进了他妈周君如的眼中。
她自然是知道霍君原先在江城厂和何熙谈过一段的,这事儿当年何国强的另一个女儿何芳菲冲着他们说过。
他妈当初以为是随便说的。
毕竟当时何熙是部委的常客,可霍君却从未找过她,甚至在昨天之前,她都没想到,霍君临死前,居然想见的人是何熙。
他从未说过啊!
是为什么?周君如昨晚一夜未睡,就在说这个事,“你说,如果早知道儿子心心念念的是何熙,我也不会不同意啊,早娶了媳妇,有人疼着,说不定就不会年纪轻轻得了绝症。”
倒是霍知中反问:“你现在是觉得何熙好,可1o年前,何熙就是个初中文化的农村姑娘,何芳菲你都看不上,何熙你会同意吗?”
这就是他们猜测的这段感情没成的原因,所以周君如此时是悔不当初,看着儿子瞧何熙的目光,是心疼又悔恨。
她不敢打扰,虽然知道何熙已经嫁人,但这就是最后一面了,看看应该没事吧。她就安静的站在了一旁。
还是霍君先开的口:“妈你出去吧,我跟何总说点话。”
周君如只能出去了。
何熙也让伍永诚到客厅坐坐。
等关上门,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霍君第一句话就是:“原来晴晴到了三十岁,是这个样子啊。真好看。”
要是别人对何熙这么说话,何熙会觉得这是个色狼,但是霍君就不一样,甚至何熙还说:“她会比我好看的,我天天管人,雷厉风行的,厉色太重。”
霍君倒也点了头:“她的确是跟你性格不一样,她是很温柔的人。不过你们都善良。你的善良是用在家国大义上,她的善良是在人生百事上。”
这是霍君第一次提到何晴晴,他明明已经形容枯槁,此时眼睛却亮了光。“我们认识前,我其实就注意她很久了,我就住在宿舍里,早上去小公园背书的时候,能看见她急匆匆的去买菜,晚上夜跑的时候,也能瞧见她下来倒垃圾。”
“她长得太好看了,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不注意到。但时间久了,我看到的就不是她的美丽了。”
“我见她给别人带过路,见她扶过老大娘过马路,见她照顾过隔壁的老人,见别人搬家她帮忙,还见过她替楼下的老人打蜂窝球,甚至还见她为了让卖菜的老奶奶早回家,找到了平日里买菜的阿姨们,一起买下了对方的菜。”
“她天天笑,但她过得不好,我知道何国强一家对她不好,经常骂她,动不动说她,她难过了就会跑到小公园坐着,叫妈妈。”
“最惨的一次,是她妹妹要看电影,因为怕走夜路,愣是让她去陪着,却不给她买票。那天晚上江城气温零下,她连个手表都没有,不敢走远,只能在寒风里等在门口,冻得不得了蹲在那里,却不敢走。”
“那会儿我就想,我得认识她,保护她。”
何熙虽然只是听着,也明白了为什么霍君会喜欢上何晴晴。
何晴晴的确值得,即便身处泥泞,她却仍是那样的热烈,就像是太阳一样,散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灿烂,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但何熙知道,喜欢与难忘,是两码事。
果不其然霍君说了:“我本来是想制造偶遇的,结果没来得及,就在公园里滑了一跤,跌进了公园的湖中。那会儿已经结冰了,我直接砸了个窟窿出来,进了冰窟窿。”
“湖水又冰又冷,我身上穿的也厚,我那会儿都想到了,恐怕要死在这里了。结果有人在喊,你抓住啊。”
“我不知道是谁,只知道要活命,我胡乱的四处抓着,那个声音不停地提示我,在左边右边,在前面后面,好不容易抓到了,我才知道,那个是个树枝子我拽着就再也不肯松手,直到被拽出了冰面我才看到是何晴晴。”
“大冬天的,她就趴在冰上,离着我就一米远,那冰面谁也不知道是厚是薄,安不安全,可她为了救我,就那么下来了。瞧见我上来,她就松了口气说,我还想拽不上来怎么办,还好你出来了,赶紧的,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