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神奇,這座木屋就像與其他處隔絕了一般,他放出靈識在四野里都查探不到任何人影。
倒是山裡有些活物在,黎止抓了兩隻外形像是野兔的小怪獸,可惜他沒有處理生食的經驗,自己鼓搗了半天,最後還是謝時宴看不下去,出來頂替了他。
兩人相安無事的用了晚飯,隨後一個修煉一個去院子裡轉悠。
天色稍晚些,黎止遠遠瞧了眼,見謝時宴的房間裡還亮著燈。
也不知道謝時宴修煉起來有沒有個時限,黎止沒去打擾,自己先拿上儲物袋,繞路去了後方的竹林。
黎止在岩石四壁都貼上了加熱符籙,然後隨手將外衣脫在岸上,只著一件中衣跳了進去。
水溫偏熱,但很適合他這種奔波勞碌的人員解乏。
沒過多久,裊裊熱氣上涌,連日以來的疲憊仿佛都得到緩解。
他給四壁的加熱符都注入不少靈力,足夠熱上一整夜的。黎止仰著頭望天,任由蒸騰起的白霧與秘境中晚間變重的霧氣混在一起,使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兩米外就已經不見人影。
黎止整個人靠在岩石上抬頭望天,不多時竟然就這麼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前方似有聲音傳來。
因為睡著的緣故,暴露在水面外的肩頸有點涼,黎止將脖子以下沉入水中,眯著眼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一段距離。
隔著朦朧的霧氣,前方似乎有個人影。
那人背對著他,青絲下半浸入水中,肩頭露出來的一點肌膚白得晃眼。
除了謝時宴,不作他想。
沒辦法裝看不見,黎止很輕地咳了一聲。
謝時宴似乎沒料到會有人在,有些受驚似的,轉過來時腳底一滑,眼看就要向後栽去。
黎止連忙上前,托住他的後背。
水花濺開些到身上,黎止將人扶正,低聲問:「怎麼樣?」
謝時宴稍稍與他拉開些距離:「沒事。仙尊是一直在這裡?」
黎止嗯了聲:「睡著了。」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你看到我走了?」
謝時宴臉頰染著被水汽氤氳出的淺粉,訥訥道:「……聽到前院沒有動靜了,剛好看到而已。」
黎止不放過他:「修煉不專心啊謝師兄,這樣可怎麼給昭羽峰做表率?」
被黎止叫了聲「師兄」,謝時宴肉眼可見地開始升溫,不消片刻,整個人跟只熟透的番茄似的,看得黎止又想上手。
「您別戲弄我了。」謝時宴垂著眸,「其實我已經閉關一次過,但是失敗了。」
黎止雖然已經知道,但是與親耳聽到從他口中說出來,含義到底不同。黎止搓了搓指尖,按捺住心底的想法。
「你的修煉度已經過許多人了,不必這麼急。」
「可是。」謝時宴音調高了些,「可是與您還差得遠呢。」
黎止挑眉:「拿我做目標?那確實是還不夠。而且…」他故意拖長聲,戲謔道,「需得專心致志,聽不見院子裡的動靜才行。」
謝時宴聽出他話里的調侃,耳朵紅得快要滴血:「不是故意的。」
黎止笑了兩聲,還是決定說出實情:「知道我為什麼一進來就找你嗎?」
謝時宴搖頭。
「有個玄映峰的弟子來找我,說你是從我管轄的陵關西山進來里,還說你進階失敗,希望我多加照看。」
謝時宴有些意外:「江兄?可我沒有同他見過面。他是來找過我,可我當時剛剛閉關失敗,總覺得沒臉見人,所以勸他回去了。」
「那他是如何知道你走西山?」
謝時宴想了想:「我同昭羽峰後山看守的人說過會進秘境當中,但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或許他是去問過吧。」
「西山向來人煙稀少,倒是不難猜。」
謝時宴卻又開口:「或許也是因為,我以前曾同他說過,秘境若出現在崇關峻岭關,可以從不直面大門派的入口走,西山也剛好符合。」
黎止似笑非笑,重點偏移:「以前啊,看來謝師兄小時候和江兄關係很好嘛。」
謝時宴沒立刻回答,抬頭瞧了他一眼。他本就長得艷,此時眼尾又被染上幾分薄色,意外顯出幾分風情來。
他沒理會黎止的怪聲怪氣,良久才道:「不是小時候。」
「大家都以為我是出雲宗長大,實則不然。我…」他眼睫顫了顫,像是下定什麼決心,「我小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日,是住在一間院子裡的,那裡不是出雲宗。」
黎止訝然:「為何要去那裡?」
「不是我想,我當時應當只有六七歲左右,是被關在裡面的。」水溫依然很高,謝時宴卻打了個寒顫,「有一個婆婆受僱照顧我,每日為我做飯洗衣。但將我帶去的不是他,那個人…我不知道是什麼人,他給我用過很多藥,差不多每隔一月左右,會來取一次我的血。」
黎止開始還饒有興致,不料越聽越是震驚不已:「你說什麼?」
謝時宴很輕地扯了下唇角:「這種日子大概持續了將近兩年,然後我便被抹去記憶,送進出雲宗里,與當時世家子弟在一處,江兄也是那時才認識的。」
他握住黎止的手,緩緩移動到自己胸口,然後見黎止的表情徹底變得驚愕。
不同於謝時宴無暇的外表,他胸口處有一道蜿蜒的疤,像是無數次被剖開又縫合後的結果。那傷經年累月,即使癒合,痕跡也永遠的留在了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