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杜有邻。”
没时间让杜媗为她的丈夫悲伤,她的父亲又被拖到院中。
“不!”
“别碰老夫的衣服!”
“阿爷!”
“摁倒!”
“阿郎!”
“……”
之前众犯人皆恨柳勣胡乱诬告,并不出头,此时见杜有邻被拖出去,心知这无妄之灾下一个就到自己,惶恐不已,纷纷哀嚎,登时大乱。
杜媗奋力起身,想要去拦,混乱中额头却挨了一棍,摔倒在地。
“都住手!”
御史中丞杨慎矜大喝一声,亲自上前,扶起杜媗。
“我阿爷是冤枉的!救诸公明查!”
杨慎矜语态柔和,道:“娘子已救不了令尊了,多顾忌自己吧,杨某会尽力免你流徙之苦。”
杜媗一愣。
她忽抿了抿嘴,挣开杨慎矜的手,重新跪倒在地。
她如何听不懂他的意思?
语下之意,无非是要她给他当妾或是私伎。
她不觉动心,只感到屈辱。
那种被当成一盘菜等着被分食的感受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宁肯等阿爷死,再一头撞死在衙署之内,也不想再向这些人求饶一句。
身后又传来笞挞的闷响,杜媗跪在那,不去看正在被笞挞的杜有邻,只是咬紧牙关,咬出血来。
忽然,
“停刑!”
有大喝声接连响起。
“停刑!”
杜媗才沉到谷底的一颗心又猛颤了一下,觉得那声音隐隐有些熟悉,连忙回过头。
只见一个人拾阶而来,喝止了正在笞挞她阿爷的官差。
“薛白?”
杜媗疑惑了一下,眼中已有了惊喜之意。
“薛白!”
~~
薛白看着眼前的大理寺,眼神里有些奇怪的亲切与探究。
就连位置他都有点认出来了,大概是后世的西举院巷一带、西安儿童医院附近。
但当拾阶而上,他眼神很快又陌生起来。
他看到满院都是干涸的血迹,韦坚案里被杖死者的尸体曾堆积如山,近日才腾出地方来准备堆放新的尸体,而堂内所跪老弱妇孺全是无辜,个个目光忧惧,如待宰的羔羊。
他没感受到律法的威严。
只有皇权的威严、相权的威严。
这里不是为民惩罪、伸张正义的公平之地,成了两个终日忧怖于被夺了权柄的上位者肆意残杀弱者的屠宰场!
薛白越看越陌生,他每登一步台阶,脸色都越来越沉……
~~
几名小吏们目光看去,见到的便是一个气场强大、不怒自威的少年郎君缓缓走来,身后跟着的右骁卫手持令牌,放声大喝。
那官威之盛,吓得他们不敢去拦,连连后退,一个趔趄纷纷摔倒在地。
扬起积雪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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