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云策为增强难民归属感,命令凡在郑州分得荒地,或在郑州有营生的,都可入郑州户籍,并令各县户曹官员,加紧登记。难民流落郑州后,意外获得一份土地,还得到活命粮食,大部分难民觉得郑州比家乡更好,愿意留在郑州入户。如此一来,郑州竟多了九百多户,四千多人。
此举令泽州、潞州、晋州、沁州和代州等地官员十分不满。户部每年的考核中,人口增减是重要内容,当时劳动力不足,人口增加是地方官员的重要政绩,现在人口流到郑州,政绩自然缩水,这令地方官十分恼怒,纷纷找渠道到开封告状,给皇帝呈送的锦书中有好几份都谈到郑州抢夺人口。
侯云策深为了解皇帝的思维,并不惧怕官员告状。
安抚郑州府的灾民以后,侯云策带着梁守恒以及贺术海东等二十多中亲卫,从郑州出,先后到了汜水、荥阳、密、郑等县,查看难民安置工作。
侯云策没有和各县打招呼,都是到了县城后,才下令县令、县丞和县尉一起到难民安置区,以免他们弄虚作假。走了几个县,总体来说还不错,粮食、种子和农具基本到位,虽说房屋大多是临时搭建,条件简陋,基本生存条件已经具备。
九月天气,酷暑已过,秋高气爽,各处荒芜田地基本种上了当季农作物。
中原的粮食生产结构最先以粟稻为主,所谓“北粟南稻”,大武以前,全国经济重心一直是在黄河流域,所以粟在全国的粮食供应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这种格局到了大武时期,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开始被打破。稻逐渐取代了粟在粮食供应中的地位,麦紧跟而上,与粟处于同等地位,形成了稻、粟、麦三分天下的局面。
除了粮食外,各式蔬菜品种已很齐全。一路上,蔬菜种类之多,远远出了久驻黑城的侯云策想象,亲卫们叫得出名字的有矮黄、大白头、小白头、葱、大蒜、葫芦、冬瓜、山药、萝卜、鸡头菜等等。
侯云策只认得少数几种。
难民安置情况良好,侯云策心情越来越好。每遇到平坦大道,便和亲卫们一起赛马追逐,战马风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跑过,全力奔跑,把亲卫远远地扔在后面。至少梁守恒,骑术不佳,更是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不知不觉,一行人进入了中牟地面,荒地渐渐多了起来,不少田土长满了野草。看到此景,侯云策锁紧了眉毛。中牟有难民八百多人,三百多户,不应该有太多荒地。
为探明究竟,侯云策没有进中牟县城,带亲卫先到难民聚集点。难民聚集点位于偏远小村,在梁守恒带领下,侯云策一行人走了近三个小时,才到聚集点。
走到之时,正是晚饭时间。
聚集点临时建了不少类似于棚户的小房子,一个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曾在粥场见过侯云策,立刻认出他。一溜烟跑走,很快,一大群人由一名老者带领,迎了出来。
侯云策下马,让众人起来,问老者道:“老人家,在中牟县过得可好。”
老者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却笑道:“总算有了安身之地,熬过这半年,明年有了收成就好了。”
侯云策道:“你家分了多少粮食,种子、农具有无?”
那老者道:“都好、都好。”
旁边一个年轻人接口道:“我们这里分的粮食、种子和农具比其它几个县少,粮食每户不足一钧。”
侯云策一怔,按照从各种渠道收集的粮食,分到灾民手中每人约二钧多一点,一家若有四口人,就有八钧到九钧。
“难民实际到手的粮食不多,没有达到分配要求。”侯云策暗自琢磨,随意走进一家棚户,只见一只破烂的瓦盆里全是野菜。
老者跟在后面,见侯云策脸色不好看,解释道:“现在有野菜,就少吃点粮食,等到了冬季,挖不到野菜之时,再用粮食。”
侯云策想了想,对老者说:“我有饭吃,你们就有饭吃,放心吧。现在可根据农时种一些菜蔬,自己吃之外,还可到城里卖,换点钱来用。”
老者听此言,抹了抹眼,道:“我们不能全靠救济,有了土地,农具、种子,饿不死我们这些农家人,使君的大恩大德,我们只有来生变牛作马来报答。”
侯云策又走了几户,家家情况相似。通过走访难民,他断定中牟县令有问题。梁守恒与县令关系不错,想起侯云策杀人立威的手法,暗自焦心。
到武阳县城之时,城门已关,亲卫通报了姓名,门领见防御使亲临,赶忙开门。
中牟县令霍知行听到通报,急急忙忙赶了出来。
侯云策沉着脸,进入县令住所,县令的住所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墙边上种了一些花草,因为天黑,看不清什么品种,随风摇曳,别有一番情。整个院子显得简单而干净。出乎侯云策的想象。
霍知行不到三十岁,未穿官服,只是一袭圆领长衫,潇洒而俊郎,见侯云策脸色不对,也不问,行过礼后,道:“防御使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可曾用过晚饭,某让人准备。”
“中牟县令霍知行科举出身,学识渊博,为官时间不长,官声不差。”侯云策在前一段时间,对各县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等主要官员进行过考察,对其底细基本了解。谁知,官声不错的县令竟然敢克扣难民的救命粮。他增加一条评价:“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要细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