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两分钟,手电光射了进来,几个保卫科干部走进寝室。保卫科金科长比起刘忠就严厉得多,简单问了情况,他就用强光手电射向包强,另一只手将手铐甩得哗哗响,厉声道:“包强跟我走,胆子还不小,还敢动凶器,信不信我关你几天。”
包强这时醒悟过来自己是社会青年,不想在保卫科人员面前装怂,仗着酒劲,梗着脖子道:“你好他妈的凶,凭什么关我?”
金科长勃然大怒,道:“今天不收拾你,我不信金!”
保卫科几个干事一拥而上,将包强牢牢按住,戴上手铐。金科长道:“把凶器拿到保卫科,携带管制刀具入校,你娃胆子够肥。”
被戴上手铐以后,包强的酒被吓醒了三四分,心里憷,嘴巴还不服输,道:“走就走,今天不是我先动手。”
金科长见包强软了,又用手电照着洪平,道:“你娃也不是省油的灯,半夜打架是不是很光荣,让同学们休息不好,明天如何学习?你算一算,从熄灯到现在二十来分钟,这一屋子人有四十四个人,加在一起就是浪费八百分钟。你要为这八百多分钟付出代价,跟我走,到保卫科反省。”
随着手电筒远去,宿舍恢复了平静。
王桥摸黑到卫生间里漱口洗脸,出来时,遇到了刘忠和另一位老师,金科长离开以后,他们并没有离开,在宿舍转了一圈,来到卫生间方便。
刘忠对只考九分的关系生王桥印象很深,忍不住训斥道:“你怎么搞的,熄灯这么久了,还在这里啰唆!”
王桥不卑不亢地道:“很快就睡觉。”
刘忠又道:“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王桥不想和这些老师多废话,道:“不太清楚。”
晚自习结束,他到小树林里锻炼,并不知道寝室打架的原因,“不太清楚”是一句老实话。很多时候,老实话并不是顺耳话,刘忠原本就对王桥有偏见,闻言很不高兴,道:“你站住,老师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王桥来到复读班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无论公益事业和管闲事都要耽误学习时间,这不利于实现高考这个大目标。因此他不愿意管闲事,也不愿意与学校领导和老师过多接触。
“我确实不清楚,不能胡编乱造来误导你。如果要了解情况,可以问其他同学,保卫科也能有真实录。”说到这里,王桥还是觉得自己话多了,便住口。
这句话给刘忠的印象就是“顶嘴”,眼前的“九分”长得牛高马大,所言又有几分歪理,他一时无法驳斥,就生气地挥手,道:“走,走,走,快点回寝室,好好学习才是老正经。”
等到王桥走远,刘忠指着其背影,道:“这个学生是关系生,根本达不到入学基本成绩,就是数学考九分的那位。”
另一位老师追到门口,好奇地看着王桥的背影,道:“他的气质还不错,没有想到是个草包。如果我是学校领导,就要顶住压力,决不能让这种草包混到学校来。”
刘忠摇着头,道:“领导也有领导难处,这么大一个学校,总得有求人的地方,理解万岁。只要‘九分’不惹事,混完一学年,我们就算完成任务。我跟詹老师谈过,别跟‘九分’计较,也别用言语刺激他,看他样子也是凶神恶煞的。”
王桥没有让刘忠影响自己的情绪,轻手轻脚回到寝室,关上蚊帐后,钻进被子里用手电看书。
在宿舍另一角,吴重斌坐在床上观察王桥。熄灯前,他恰好站在王桥身边观战,清楚地看到王桥喊了一声以后上前夺过板凳和刀具,然后扔到巡查老师脚下。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索,看似随意,仔细想来却颇有心机。他越想越觉得惊讶,这位著名的“九分”身上笼着一层浓雾,让人琢磨不透。
接近一点钟,王桥关掉手电。在睡觉之前,他特意再看了看包强和洪平的铺位,仍然空着,没有人。王桥心道:“包强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哪里是复读的样子,迟早要成宿舍的害群之马。”
想了一会儿杂事,进入梦乡。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他变得特别多梦,梦中有两个主要情节,一是广南第三看守所,二是在广南合租的宿舍。今夜之梦,合租宿舍和看守所交织在一起。在梦中,王桥正在坐板,身边是臭虫和韩天棒,忽然之间,韩天棒变成了吕琪。吕琪幽怨地道:“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传呼?”王桥急切地解释道:“你给我打了传呼,我怎么没有收到?我绝对没有收到,不信你看我的传呼机。”他想证明自己,从衣服口袋里取传呼机,他无论如何用力,也伸不进衣袋。吕琪开始掉眼泪,道:“你骗我!”
臭虫在旁边冷笑,还不怀好意地打屁,屁味比黄鼠狼的臭屁还来得猛烈,吕琪被熏得捂住了鼻子。王桥大怒,转身就用拳头朝着臭虫脸上打去。拳头打在臭虫脸上,异样坚硬。
王桥被手上的疼痛弄醒,他这才现,在睡梦中自己的拳头打在墙壁上。所幸整屋的人每天累得像猪一般,挨着枕头就进入深睡状态,没有人被拳击声弄醒。醒来以后,吕琪就停留在王桥脑海中,一颦一笑如在眼前,根本挥之不去。
在思念之中,王桥辗转反侧,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直到被起床号吵醒。
第十章第三辆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