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日一夜,雨终于小了下去,而后倏然间停了。
毒素已蔓延到李渐鸿脖颈,他的右半身麻痹无法动弹,左手中仍紧握着镇山河,雨水顺着街畔涌来,冲刷着他的侧脸。
遥远的前方,一声怒喝破开了静谧的夜。
&1dquo;他马上就来了!我不走!”
那是段岭的声音。
&1dquo;我儿&he11ip;&he11ip;我儿&he11ip;&he11ip;”李渐鸿的嘴唇微微抖。
那声音仿佛令他活了过来,为他濒死的身躯注入了qiang大的力量,那力量破开夜空翻滚的乌云,现出晴夜之中灿烂的繁星。
一道银河横空而过,伤痕累累的上京城中,千亿个水洼中同时倒映着这灿烂的星穹。
他拄着剑,摇摇晃晃地走向那扇门。
一声机括轻响。
近四十步外,一箭闪烁着寒光飞she,李渐鸿猛然转身,镇山河脱手飞出,打着旋she去,擦过那箭矢,she向屋檐上等候已久的刺客。
刺客现出愕然神qíng,被镇山河cha入胸膛,倒下。
那一冷箭则带着万顷qiang弩之力,悍然穿透了李渐鸿的铠甲,钉入他的心脏。
李渐鸿高大的身躯朝后仰倒,带出一道血线,砰然掼在地上,激起飞溅的水花。
&1dquo;趁这时走吧,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寻net催促道,&1dquo;来日方长。”
突然整个世界一片安静,琼花院内,段岭背靠院墙,听见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如同一祭奠英雄的挽歌。
不知为何,段岭的心在这一刻很静很静,他缓缓坐下,坐在院中角落里,背后一墙之隔,便是满布积水的长街。
长街上,李渐鸿的鲜血从身上缓慢地漫延而出,顺着流淌的水流,浸润了街道。
他睁着双眼,喉结微动,说着&1dquo;我儿&he11ip;&he11ip;”。
李渐鸿想喊他,却无法再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喘息,片刻后,他倒映着那繁华星辰的瞳孔一点一点地散开。
段岭抬起头,看着银河,眼里满是泪水。
&1dquo;他会来的。”段岭哽咽道,&1dquo;爹说了,让我等他,哪里也不要去&he11ip;&he11ip;”
他面朝琼花院内仍活着的人,她们的眼里同样带着悲伤。
&1dquo;走。”段岭最终咽下眼泪,双目通红。
一墙之隔的长街外,李渐鸿终于闭上了双目,眼中那一点星光缓慢消失。
他安静地躺在水洼倒映出的银河中,犹如躺在那一道光辉灿烂的银河里,嘴角微微牵着,就像平日里所见他此生挚爱的儿子时温柔的笑意。
七月初七,天孙织锦,将那铺天盖地的星河覆上他伟岸的雄躯。
七月初七,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七月初七,陈武帝李渐鸿驾崩。
——卷一银汉飞度终——
☆、38|护送
七月七日,上京城破,元军屠近十万户。
七月七日,陈、辽援兵与元军在城内激烈jiao战,受到窝阔台大军轮番冲击,陈军失其主帅,不得不暂且收兵,然而辽军已抱着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念头,以血rou之躯填进城内。
一天后,陈军抢回主帅尸身,四万人悲愤无比,再次杀了进城。
上京满目疮痍,几乎在这场大战之中被夷为平地,二十万户百姓或死于流箭之中,或死于元军刀兵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