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手挥五弦,琴音震响,巍巍山川,滔滔江水,俱为之颤抖不已。桅杆倒塌,没入水中,江水中倒映着烈焰,不知何处是血,何处是火。
&1dquo;后来&he11ip;&he11ip;”
&1dquo;后来,”周瑜按着弦,说,&1dquo;就是那样了。”
孙权端坐在周瑜的身后,两手搁在膝前,两人一同望向赤壁的一场大火,座下的战船不住摇晃,喊杀声震天。
不知不觉间竟是说了这么久,从大火烧起的那一刻,周瑜便想起了太多的往事,以至于沉湎其中,泪眼蒙眬。
孙权坐在身边,听了这么久的回忆,一时间感慨万千,不知如何接续。
周瑜又说:&1dquo;你哥不是圣人,也不是英雄,他就是他,他只是孙伯符。”
孙权又说:&1dquo;其实你和他,这些年里,却是聚少离多。”
周瑜说:&1dquo;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总共不过与他断断续续地在一起两三年,竟是对他死心塌地的,可见这世上,感qíng原本与时间无关。有的人,哪怕只认识一天,也能彼此托付xing命。有的人,纵使天长地久,一日分别,却形同陌路。”
孙权叹了口气,说:&1dquo;公瑾大哥,这些年里,你待我如兄如父&he11ip;&he11ip;”
周瑜一抬手,说:&1dquo;追随你,奉你为主,全因你在拼命。你接替你大哥的位置时,年纪尚小,但你凡事谨言慎行,敢作敢当,能听得进去话。这点,你比你哥做得好,我还记得曹cao挥军南下那一天&he11ip;&he11ip;”
那一天,曹cao一纸战书送到江东。
——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刘备于官渡之战后,立足荆州,获刘表传书,掌荆州牧。然而刘表之子外通曹cao,刘备不得不携百姓出逃当阳。
荆州十万民众,追随刘备,踏上了长途跋涉之路。
再收到赵云的信时,一眨眼已是孙策死后的第八年,前尘种种,恍若隔世。
江东一地,早已吵成一团。曹cao八十三万大军下荆州,兵压长江,劝降孙权,否则大军踏平江左,不留活口。
连吴郡、jiao夷在内,江东兵力不过七万,且散布于各郡县,一时无法抽调。
&1dquo;主公!”张纮说,&1dquo;你不清楚事态,江陵、夏口以北,直至襄阳,曹cao兵马势不可当,刘表丧,蔡瑁、张允降曹&he11ip;&he11ip;”
&1dquo;谁不清楚事态?”周瑜沉声道。
周瑜走进厅堂内,人未至,声先到。
他用六个字,极其qiang硬而无qíng地打断了张纮的话,满厅抬头,看着周瑜。
这是他第一次对文臣态度如此恶劣,事实上自从八年前孙策病逝,就几乎再没有人与周瑜共事朝堂,吴王麾下文臣武将济济,唯独周瑜远走他方。
再出现时,周瑜头戴红缨武将盔,身着环链银铠,脚着苍蛟战靴,披风在huang昏的风里飞扬。他背着手,两脚略分,站在厅堂中央,腰间佩神剑赤军,赤军剑柄闪烁着夕阳的余晖。
众人都习惯了穿着官袍的他,极少见过穿戴铠甲的他,就连孙权,脑海里唯一的记忆,也找不出周瑜穿甲戴盔的模样,兄长孙策死后,周瑜就再也不碰那把赤军剑了。
周瑜的容貌更为成熟,没有苍老,更没有颓废与消沉。在经历岁月的磨砺后,渐渐沉淀下来的,是一往无前的qiang硬之势与历经沧海桑田的大将之风,他犹如一座山,一堵墙,屹立于厅堂内。
&1dquo;我们有多少兵?”周瑜问。
&1dquo;我只有步兵的数字,都督处水军有多少?”孙权在闹哄哄的厅内,隔着十余步朝周瑜问道。
&1dquo;水军两万二。”周瑜说,&1dquo;大战船七十三艘,中船一百一十二艘,小船一千零八十艘,步兵如何?”
厅内静了下来,孙权答道:&1dquo;周边郡县兵力无法抽调,夷州正在平叛,恐怕有变,只能jiao给你一万步兵。”
&1dquo;三万二。”周瑜在厅内踱了几步。
&1dquo;曹军号称八十三万!”张昭道,&1dquo;周都督,此战须得三思!”
周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众文官俱看着鲁肃。
&1dquo;不用看了,”周瑜说,&1dquo;就是鲁子敬让我回来的。”
周瑜又一副云淡风轻,眼神犹如静水,说:&1dquo;鲁子敬早就知道你们会降敌,所以先一步将我召回来了。”
这一句掷地,厅内顿时哗然。张昭怒道:&1dquo;周都督,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只有你在保全江东,我们都在卖主求荣不成?!”
周瑜沉默半晌,而后上前一步。
孙权从未觉得周瑜的身材如此高大,仿佛一坐在他的面前,这名亦师亦父的长辈,就只能被仰视,时光倒流回了当年,他再次成为了那个小孩。
&1dquo;瑜自小便追随孙家,”周瑜沉声道,&1dquo;迄今已有三十四载,初识伯符于舒县,此处除huang盖将军、程普将军、朱治将军外,便数我跟随主公的时间最长。”
周瑜一摆资历,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就连huang盖等人,亦无法出声,毕竟当年孙坚辞世后,陪伴着孙策的只有周瑜。
&1dquo;先主逝后,仲谋接任。”周瑜侧头,看着张昭,说,&1dquo;昔年张公与我一同效忠主公,誓要维护江东,创出一番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