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阵后,她每时每刻都活在旧日的梦魇里,她还要在梦魇里不断地破阵、破阵,要打起精神,要被小道士算计。
事实上,她已经挨不住了。
她自己意识不到,但她的身子已然到了承受的极限。
所以在这次解毒中,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人顺势枕在了小道士的胸膛上。
大魔头的脑袋枕下来的瞬间,小道士已经没有在哭了。
水声没有再响,锁链声也没有再响。
周遭安静得叫人不敢呼吸。
小道士的表情慢慢平复。
他不笑、不刻意做出那些或恐惧、或悲伤的灵动的表情时,那张脸其实颇为漠然,就像神龛里冷淡疏远的玉石造像。
他垂下眼,看着枕在他胸口的人。
少倾,他抽出手,抚上江岚影的后脑,指尖微微没入她的间。
小道士不会同情大魔头,但帝君会疼惜他的爱人。
。
当江岚影意识到自己昏迷时,她立刻就挣扎着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撑起身子,警惕地扫量四周。
她看到小道士的泪痕半干不干,还晶晶亮地挂在那里——
她想,她并没有晕倒太久。
小道士似乎被她弄得虚脱,她从他身上爬起来,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江岚影没管他,只转身,看到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的虚影。
虚影散如瀑,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中衣下露出一节手腕,手腕上套着沉重的石锁,石锁掩映中,依稀可见淤紫的伤痕。
他侧对着江岚影,盘坐着,在调息。
江岚影认得这个人。
她不用看他的脸,就能认出这个人。
可她还是迈了几步,转到虚影正面——
眼皮极薄,唇色苍白如未经上色的陶坯。
自然是摇光。
算算日子,如果小道士突暴疾的那个雷雨天,摇光当真因落罪而受刑,那他如今确实应该在天牢里。
江岚影转过眼,看着一身狼狈的小道:
或许是因为这幻境中的囚笼,正巧对应着摇光的囚笼,而摇光的分神又正巧在此地出现,才致使幻境与现实产生了某种连接,从而将摇光在真实天牢中的状态,投映到了幻境天牢中。
既然是看得见摸不着的虚影,江岚影就没什么顾忌地凑近去观瞧——
原来他真的受了重刑。
江岚影越凑越近,近得呼吸全扑在虚影摇光的眉眼间,近得一垂眼就能看到虚影摇光伶仃的锁骨。
她对摇光的锁骨没什么兴,她盯着它,只想着如何落刀。
如果这是真的摇光就好了,他看上去那么虚弱,她现在就能杀了他。
江岚影借着那微敞的领子,将宿敌的弱点瞧了个遍。而后她一抬头,就现虚影摇光不知何时睁了眼。
视线恰好与江岚影的目光平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