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只紧了紧手,心里一半雀跃一半在打突突。
说实话,他这么大个人怕鬼,是个很丢人的事,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人是更丢人的事。
他硬着头皮拉着人往前走,走过拐角,一处栏杆围着,里面是模拟古代砍头的场景,一把宽刀悬在那个人的脑袋上方。“咻”地一声,刀如放出的箭,飞快降落,“咔”类似人头的球咕噜咕噜滚到他脚边。
沈易迟钝地眼珠子下滑,砍头那瞬间,光影还做了血红色,加上配乐,效果奇佳。
那颗头抵着他的脚尖,顾初感觉牵着自己的手又开始用力起来,手心还有汗。
她思忖片刻,对着在前边拐角即将准备冲出来吓他们僵尸,一脚把头踢了过去。
动作利落,简单粗暴,不带丁点犹豫。
僵尸先生还举着手,真跟僵尸似的僵硬低头看见那颗被画得血肉模糊的头:“……”我可以尖叫吗?
顾初大拇指划了划他的手背,动作带了抚慰和鼓励:“都是假的,我刚才踢的时候里面可空。”
沈易呼吸恢复顺畅,他偏头抿着唇,似乎在憋笑,过了会他带着笑意开口:“你看见那个工作人员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了么?”
顾初抬眼望去,僵尸先生还瞪着那颗头。
“没有。”她回答得很正经,“他们应该扮演得就是这样。现在好点了吗?”
沈易敛笑,那股劲又回来了,他有点不自然撇开头,故作轻松问:“你怕黑不怕鬼?大多数人怕黑都是因为有鬼吧。”
顾初举着手机走了两步,僵尸先生蹦了两下,绕过他们,她能明显感受到沈易肌肉放松。
她说:“鬼不可怕,人才可怕。黑也不可怕,习惯可怕。”
顾初本人唯物主义者,若世界真有鬼神,那就好了,她就不会受到那么多伤害。
沈易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一只手不知从哪悄悄搭在他肩上都没反应过来:“什么习惯?”
他想听后续,想了解顾初多一点,问出口又觉得会不会太急促,顾初兴许不想说。
顾初的确不想说,她静了会,眼光瞥到他肩膀上的爪子,蹙眉:“我有过不好的经历,久而久之就怕黑了。不知道什么鬼先生,后面还有人,换个人吓吧。”
她说的话前不搭后,最后那句语很快,快到沈易脑筋还没转过弯,耳朵也还没转过弯。
不知道什么鬼先生:“……”本鬼为吊死鬼,小丫头说话怪有气势和唬人。
沈易感受到肩膀有什么东西扯上,一股凉风从颈部刮过,他起了鸡皮疙瘩,也反应过来顾初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他想转头看,但对顾初说的不好经历给揪住了心。硬着头皮问:“可以说吗?”
顾初没回答,指着一座桥扯开话题:“哇,奈何桥诶。听说奈何桥下是血池,恶鬼过不了桥。”
沈易顺着她的目光,转移到那座被涂得黑红黑红的桥,下边的水也是红的,还在冒泡,看起来还真像血池。
走到这音乐变了,变成数鬼惨叫,泣声震天。
凄凉又诡谲。
沈易心里却在琢磨顾初不好的经历,他大概知道顾初内心深处是有秘密,她在某些时候是在害怕,又勇往直前。
你觉得她是向日葵,她偶尔又充斥着对这世间毫无眷恋的暗沉。
沈易第二次害怕抓不住一个人。
第一次是外公,第二次是顾初。
“顾初,世界美好,未来肯定也更美好。”他不由自主说出心里的想法,在这个关头看似并不恰当,但他还是说了。
顾初牵着他往桥上走,走到拱桥中间停了下来,她垂头看着下面的水冒着凉气又在咕噜咕噜冒泡,桥边还有个装扮成孟婆的工作人员端着碗汤嘶哑着喊:“过来喝孟婆汤。”
顾初说:“沈易,你觉得世界是怎样的?”
她问了这句后又自己接上,“我觉得世界是荒诞且盛大的舞台。我们各自领好角色,扮演好角色,直至逝去,这是生赋予我们的责任与意义。我的未来不出意外会经过我的努力变得美好,我也想变得美好,我的角色大概是不服命运而往上争的那种。我的人格和性格残缺,来这之前我没有预想过和任何人相伴走向未来。但是前不久你说了,我答应了,所以,沈易,我会慢慢忘掉不好的经历。你给我时间,我会慢慢把秘密说给你听,你再决定要不要和我继续走。”
沈易心底有朵芙蓉花盛开,蜜蜂嗡嗡嗡扇着翅膀在里面采蜜,周遭是香甜的味道。
在幼稚的十七岁,他听到了心爱的姑娘说着理性却笃定的语言,更像是承诺。
沈易握紧她的手:“顾初,不要随意剖析自己觉得自己哪不好,你要相信,自己很好,值得更好。不管任何事我都会抓住你的手,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那就是不为人所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要撇下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