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艾不管:“我要吃鱼。”
“……”钱麟叹气,“行。”
冰箱里的食材都是清洁工顺道买的,钱麟成天在厨房里打转,对冰箱里有什么、没什么再清楚不过,他打算先去一趟超市。
走到医院门口,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暗沉,放眼望去,灰蒙蒙的一片,几乎和雨幕融为一体。
雨水稀里哗啦地落到地上。
钱麟临时买了一把伞,按照原计划先去超市挑了两条鲫鱼,回到住处,衣摆和裤腿全湿透了。
他把鲫鱼处理干净,先煎后熬,开着小火,上楼冲了个澡。
雨势汹汹,下到傍晚都没有消停的意思,钱麟在保温桶外套了一层袋子,替肖艾收拾了些东西,打车来到医院。
隔壁病床上的男人醒着,正在吃饭,旁边坐着他刚上初中的儿子。
男人跟钱麟打招呼:“来送饭了?”
钱麟点头。
男人笑呵呵地说:“你对你弟弟真好。”
钱麟也帮肖艾摆好小桌子,打开保温桶盖,鱼汤香味扑鼻。
熬了一个小时,鲫鱼都被煮烂了,汤汁浓稠到发白。
可肖艾不乐意了,沉着脸说:“不是红烧鲫鱼吗?”
“医生说你要注意饮食,暂时不能吃重口的食物。”钱麟盛好一碗鱼汤,把勺子递给肖艾,“这也是鲫鱼,我把刺都挑出来了。”
肖艾不接:“我都说了要红烧鲫鱼,吃一次又死不了人。”
“这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都是鲫鱼。”
“对,都是鲫鱼,但我要的是红烧鲫鱼,你这是鲫鱼汤,别说味道,连颜色都不一样,能相提并论吗?”肖艾说得脸都红了,语速越来越快,甚至胸膛微微起伏。
钱麟慢慢收回递出勺子的手,看了肖艾片刻,重复之前的话:“医生说……”
“医生说医生说,你就知道医生说!”肖艾突然发难,“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说什么了?你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陡然拔高的嗓门把隔壁病床的父子俩都吓了一跳,男人连饭都忘吃了,和他儿子一起呆呆望着这边。
钱麟扭头,正好和男人对上视线。
他深吸口气,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然后哗啦一下拉上中间的白色隔帘。
面对像是进入应激状态的肖艾,他深感疲惫,也不想与之争吵,可曾几何时,肖艾亲手往他心头上扎了几根刺,刚才只用三言两语,便让他再次感受到那些刺的存在。
他不是一个泥塑人。
他也是有情绪的。
钱麟抓着勺子的手逐渐用力,手背上有青筋突出,他刻意压着声音:“我怎么考虑你的感受?你生病住院了,医生让你别吃重口的食物,我给你烧条鱼来就是考虑你的感受了?你能不能用脑子想一下?如果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会!”肖艾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就算你想吃火锅,我也会给你端来!”
钱麟顿时不说话了。
可他的沉默换来了肖艾更激烈的反应。
肖艾死死盯着钱麟,脸上的红蔓延进了眼里,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不受控地抖了起来:“你就不能将就我一次吗?”
“如果你想找那种会不分情况给你烧鱼、帮你端来火锅的人,那个人肯定不是我。”钱麟略微一顿,又说,“我就是这样的性格。”
肖艾嘴角一勾,冷笑起来:“是啊,你就是这样的性格,明知道自己有对象、明知道那个人喜欢自己、明知道自己对象不高兴,还要和那个人一起出去,住一间房。”
钱麟皱眉,半天才想起来肖艾在说什么。
又开始翻旧账了。
肖艾最喜欢翻旧账。
他们分手那次,刚结束长达两个月的冷战,本来可以好好谈谈,结果没说几句,肖艾就开始翻旧账。
那个时候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提出分手。
这次可能是憋太久的缘故,也可能是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一切都是假象的缘故,他在沉默中爆发了。
“我和那个人一起出去是老师安排的,我和那个人住一间房也是老师安排的,我和他是同学,难道只因他对我有点好感,我就要对他避如蛇蝎?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哪儿,大冬天的在乡下,只有一间房,你让我怎么办?把同学赶出去吗?”钱麟把勺子扔到小桌子上,“最后我还不是在宾馆的大厅里将就了一宿,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让我怎样?”
“你当时就不该答应和他出去!”
“那是我老师领头的任务,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钱麟再也压不住声量,也激动起来,“我是在上学,不是在玩儿,既然你这么不放心我,一开始为什么要和我谈恋爱?是你追的我啊。”
肖艾仰头望了钱麟半晌,眨了眨眼,毫无征兆的,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