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琅华此人最为虚荣,因其母亲是宠冠后宫的庄贵妃,地位尊崇,便觉得事事该压人一头,行事做派常是盛气凌人。虽同为公主,魏琅华却因母妃缘故而荣宠傍身,对于魏纨珠这种母妃早逝,母族势力微弱的公主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而魏如敷的母妃邵宝林,虽是比魏纨珠母妃的位分还要低,但因魏如敷如今由庄贵妃抚养,住在庄贵妃宫里,名义上也能叫庄贵妃一声母妃,所以魏如敷也算有所倚傍。且魏如敷此人心思玲珑,对于人心向来揣摩深透,常能哄得母女二人高兴,魏琅华自然也愿意与其亲近些。
不过与其说是亲近,倒不如说是施舍,毕竟魏琅华心里从来也不把魏如敷当成一路人的。
这厢魏琅华听到魏如敷奉承之言,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得意。
“那是自然,我准备的寿礼岂是寻常粗鄙之人所比。”魏琅华轻哼,目光忽然落在了魏纨珠的右腿上。
“听闻九妹前些日子伤了腿不能下榻,今日一见,这腿倒也不是伤得那般厉害嘛。”魏琅华勾唇讥笑,扶着一旁的宫人轻轻下了轿辇。
魏琅华正当二八年华,生得曲眉丰颊,朱唇皓齿,那身形也是体态微丰,曼妙多姿的很。今日为了艳压群芳,魏琅华更是着了一袭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珠环配饰样样俱全,整个人愈显得瑰丽富态。而一旁的魏如敷恰是清瘦美人,不仅身着秀丽雅致的逶迤白梅蝉翼纱裙,妆容也是颇为清淡雅,比之魏琅华的丰腴之美倒是多了几分出尘清丽之姿。
这自然也是魏如敷的小心思。她知晓魏琅华喜浓妆,她便时常以淡雅之姿伴其身侧。一来以魏琅华丰腴衬其抚柳身姿,二来以魏琅华盛气凌人衬其温柔大方。时日一长,宫人私下里自然是对魏如敷称赞有加。只是魏琅华此人蠢钝,不知魏如敷的心思罢了。
且魏纨珠知道,上辈子自魏如敷在太后寿宴上献舞后,朝中贵臣也多美誉燕宫之中七公主文雅秀丽,清脱俗,才貌实乃燕朝公主之也。
也是自那开始,她与魏如敷纵然同为公主,可在后宫的地位却是云泥之别了。
“妹妹多谢五姐姐关心。”魏纨珠弯唇,一双杏眸漆黑,倒是天真烂漫的很,生生地把魏琅华刚要吐出口的刻薄话给硬逼了回去。
魏琅华冷哼了一声,随后便趾高气扬地进了内殿。魏如敷对魏纨珠歉意笑笑,随即也跟着魏琅华进了殿内。
魏纨珠理了理裙衫后,便让木香搀着自己踏进了长生殿。她腿伤未愈,行动略有不便,这些日子走路还需让人搀扶。
“木香,懿安公主那边如何?”魏纨珠望着魏如敷的背影,忽然低声问道。
“公主放心,一切妥当。”木香沉声。
魏纨珠闻言勾唇,眼底带着微微笑意,“木香,此事不必告诉檀香。”
“诺。”
……
未时,贺寿宴方始。
宴中丝竹悦动,歌舞纷起。燕帝坐于上座,太后位于其旁,在右便是皇后宋氏。左下席依次是诸位皇子,肱股朝臣以及世族子弟之位。右下席则是女眷入座,皇室宗亲在前,权贵之女位后。
“懿安公主到-!”殿外的侍监高呼一声。
魏纨珠循声望去,只见一秀丽美人翩然而至。
那公主身着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外罩莲青色锦绶藕丝榴花缎袍,身姿娉婷、仪态万千。生得一副杏脸桃腮,蛾眉皓齿的水灵模样。
款身之间,秋波微转,绰约多姿。开嗓宛若空谷幽兰,酥软人心:
“昭儿拜见父皇,拜见皇祖母,拜见母后。”魏雪昭说罢行一跪拜揖礼。
“快起来吧,可就等你一人了。”燕帝宠溺地笑笑,随后便招手将魏雪昭唤到了自己身边。皇后也在一旁温柔浅笑,太后倒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
望着魏雪昭在燕帝怀里肆意撒娇的模样,魏纨珠面色如常,只是垂眸轻轻地拨了拨腕上的白银缠丝双扣镯。若是说上辈子她见到燕帝与魏雪昭这般父女情深的模样,心底还有些许委屈的话,那么经历过和亲后的她此刻心中只有冷意了。
毕竟对她而言,燕帝虽是父亲,可是却从未对她有过半点父女之情。
毕竟燕帝那为数不多的父爱恐怕多是倾注在了魏雪昭身上。
魏雪昭是皇后所出,是燕朝唯一的嫡公主,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是燕帝的掌上明珠。据燕朝礼法,皇室公主及笄后方能有封号,但魏雪昭却不同,她刚出生时便已有了燕帝亲赐的封号,实乃燕朝历代以来的例。
魏纨珠收回了心神,目光落在了身侧的紫檀嵌染牙广韵十二府围屏上,神色微动。
燕朝礼法,皇室宴席,女眷席要与男宾席以屏风相隔。
想必那位…今日也来了。魏纨珠晃了晃神,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随后垂眸望着小案上的酒水。
……
谢斐端坐在案前,目光落在了面前掐丝珐琅三君子的酒盅上。
“太傅大人,孤敬你一杯。”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线,谢斐侧目望去,原是太子魏璟。
“太子多礼了。”谢斐面色冷然,手握酒盏,仰头一饮而尽,杯朝下,已未见半滴。
“今日可是皇祖母的寿宴,太傅大人还板着脸作甚。”魏璟咧嘴,看了看燕帝怀中的魏雪昭,忽而亮着一口白牙笑道:“难道是看上了孤的八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