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者怀念死者,没有白色的衣服,最起码要有白色的心情。
后宫大舞台倒了,留下三个茫然不安的后妃。
在安稳日子的最后一天,春红觉得自己应该快十四岁了,于是便过了十四岁的生日,杏妃和陈妃都来了,没什么礼物,于是一人亲了她脸颊一下。生日过了,春红在椅子上坐了一整晚,天亮了就呆愣愣地看着寝宫外,她最近瘦了许多,掀开衣服,肋骨清晰可见。
她觉得她是撑不过狗皇帝的折磨了。
但皇帝并没有来后宫。
这个月没有来。
第二个月也没有来。
春红收回了先前的话。
她等不到被折磨死了,她立刻就要饿死了。
杏妃与陈妃也很饿,以前皇帝每天来的时候时不时会给大家带东西,都是很有意思的玩意,馒头味的牛肉,白菜味的鲈鱼,皇上说这些都是其他国家送来的贡品。
几人也不怀疑。
虽然历国是个老破小,但谁规定不能有附属国了?
不过历国到底只是一个老破小,在皇帝消失的第两个半月,他终于来了后宫。
他看着瘦成竹竿的三位后妃,叹了口气:“国破了。”
“相识一场,我本来是过来给你们收尸的,原来厨房里这么多吃的啊?”皇帝感慨道,“真能活。”
杏妃有气无力道:“傻叉。”
皇帝没有生气,大抵是国破了,他也没什么一国之主的尊严可言了,他摇了摇头:“算了,大家互相道个别吧。”
听到这句话,杏妃的眼睛微微亮了。
春红垂死病中惊坐起,“你要放我们出宫?”
陈妃攥紧了手里的手绢,她最近身体愈发不好,全靠一口气撑着,但听说可以出宫,也摇摇晃晃从床上坐了起来。
“出宫?”皇帝的表情像是便秘,憋了会儿,终于噗嗤一下笑出声。
“我是让你们互相道别,不是让你们和我道别。”
“你们是要给历国陪葬的。”
说完皇帝就走了。
他刚走不久,天上就下起雨,不过几分钟这雨便变成了倾盆大雨。
打得人脸生疼。
春红仰头看了会儿天,用手擦了擦脸,满手的黄沙污垢。
“天上怎么下沙子啊?”她不懂。
杏妃与陈妃也不懂。
慢慢的,三人的脚边都是沙子,这沙子越堆越高,堆到了小腿,推到了胸口。漫天尘土,春红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大声喊道:“要是我能穿回去,我再也不喜欢那个男团队长了!”
陈妃:“啥是男团队长?”
春红蹭了把脸:“甭管他是啥,狗皇帝就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陈妃懂了:“原来你也喜欢白毛弟弟,皇帝这人是坏,但长得真帅。”
春红:“可是男团队长是黑毛。”
杏妃:“你们说啥呢,这皇帝不黄毛吗?”
三人相视一眼。
忽然都不说话了。
许久,春红失声痛哭,地窖里的哭声此起彼伏,地窖外的张臣喜驾驶着推土机把一切罪恶掩埋。
梨园被政府高价收购,这里即将建造一个游乐场。
长夏市最大的游乐场。
但春红不知道这些。
黄土漫过她的脖颈,充斥她的口鼻,包裹住她遍体鳞伤的躯体,她的意识在模糊。
冥冥之中她好像听到有人问她后不后悔。
她一生的痛苦似乎都从她打断孟昭林的话开始,如果那时候她没有主动提议,被孟昭林接送的该是孟恨水才对。
不被孟昭林设计,她就不会被拐卖,不会被囚禁,不会在离人间只有几米远的地方为张臣喜演一场皇帝梦。
可她不后悔的。
她的第六感好不容易生效这么一次,竟然换下了姐姐,这也太好了。
孟春红在窒息的痛苦中,满怀欣喜地想。
小蛀虫也可以是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