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a&g;
清晨,源氏重工,日本执行局代局长佐伯龙治的办公室,屋顶装饰着赤金色的龙胆花家徽,家徽下端坐着沉默的男人。
他紧紧地抿着嘴,一直没出任何声音,可看那一脸的暴怒凶狠,张嘴吐出来的只怕就是獠牙,简直就是密宗中的忿怒尊。
当然是佐伯龙治本人,除了他,蛇岐八家上下没有几个人敢坐在那张椅子上。
藤原信之介手捧精致的礼盒,深鞠躬,站得远远的,离门比他离乌鸦还要近。他是来慰问的,但感觉乌鸦说出第一个字他就会夺门而逃。
乌鸦其实不是要给藤原信之介脸色看,他是有点惊讶,不知道学院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给他跳,这家伙怎么还敢上门来找死。
按照乌鸦以前的性格,这时候藤原信之介应该已经被和混凝土浇筑在一起,丢进东京湾里去了。不过他现在是大人物了,行事风格不得不有所收敛,此外他还想从藤原信之介这里套出点情报来。
乌鸦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下播放键,举在半空中。
是那个低沉又枯燥的梆子声,扑扑扑扑的,在乌鸦听来只是叫人烦躁而已,在路明非耳朵里却是惊魂摄魄的魔音。
这是从那段视频附带的音频中提取出来的,它的频率接近次声波,音量又不高,编辑音频的某个人把梆子声和诺诺父亲的说话声叠加起来,正常人就只能听见诺诺父亲的说话声,而在路明非耳朵里,却只有那个梆子声。
搞鬼的是原先藤原信之介传到乌鸦手机上的版本并没有采用这种特殊的音频编辑,所以乌鸦拿去给诺诺和路明非试看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然而室外大屏幕播放要采用清晰度更高的版本,在那个版本里,视频没变,音频却被替换过了。
乌鸦狠狠地丢出手机,一直滑到藤原信之介的脚下,屏幕都摔碎了,还在卖力地播放着那段梆子。
“这才是你们送给我的礼物吧?学院是怀疑我私下里庇护着路君,想通过我的手把这毒药给路君喂下去么?”乌鸦缓缓地坐回那张酒红色的旋转椅中,转过身去。
他的办公桌背靠着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就是涩谷区的景观,他的视线从那些密集的高楼上越过,眺望地平线,不再理睬藤原信之介。
就这件事跟学院当面对峙,必然不会有什么结论,学院只是借用了一下蛇岐八家控制的户外广告放送络,他佐伯龙治拍了胸脯说会协助学院,这点事就勃然大怒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但乌鸦忍不下这口气,反正学院做出这件事来,已经明确地表达了对蛇岐八家的不信任,大家表面上说着亲如一家的话,心里都知道对方没把自己当朋友。
“学……学院也想知道为何当晚佐伯局长会出现在那附近的过街天桥上,说是巧合未免也……”藤原信之介磕磕巴巴地说。
“这是东京,这是我们的地盘!在这座城市里,哪怕某个便利店被打劫我都能立刻知道,你们架着直升机带着重武器狙杀路明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出现在现场,有什么奇怪的么?”
“您当时还努力阻止学院的执行官攻击路明非。”
“你们引以为豪的重武器,对上龙王级的怪物根本就是礼花!可那家伙正在龙化的过程中,礼花会激怒他!”乌鸦咆哮,“我重复一遍!这里是东京!是我们的地盘!激怒一个正在龙化的怪物,肆意使用重武器毁掉一条街道,你让我们怎么善后?”
这番说辞乌鸦早就想好了,我不让你们对路明非开火不是为了保护路明非,是为了保护东京,这里是蛇岐八家的地盘,学院要做什么事都一样知会蛇岐八家。
当然学院肯定不愿意知会蛇岐八家,那么大家就一定谈不拢。谈不拢也还是要谈,这就是成年人的政治。他佐伯龙治如今也是个玩政治的人了,想起来可真叫人丧气。
藤原信之介迟疑了好
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上前,把一个大信封放在乌鸦的办公桌上,又赶紧退了回去。
乌鸦狐疑地看了藤原信之介一眼,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份购买物业的合同的复印件,乌鸦看了一眼地址,脸色微变。
“昨天夜里,在事地点附近,有一座仓库失火。而那座仓库,名义上是一家物流公司持有的,但那家公司是蛇岐八家控制的。我们的专员追踪路明非等人去了那座仓库,看起来他们就藏身在那里。”藤原信之介边说边偷看乌鸦的脸色。
乌鸦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已经通过电话知道了仓库失火的消息≈ash;≈ash;“师生藏”那么重要的地方失火,下属当然会在第一时间报给佐伯龙治局长≈ash;≈ash;但还不知道具体生了什么事,也没能联系上诺诺,现在看来,是最糟糕的情况。
但乌鸦先要面对学院的正面责问,藤原信之介有备而来,仅仅装腔作势恐怕是没法蒙混过关的。乌鸦冷着脸,但是大脑动得飞快。
“佐伯君,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藤原信之介说。到了这个时候,他说话还是吞吞吐吐的。
“洗耳恭听。”乌鸦冷冷地直视他。
藤原信之介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其实我第一次拜见佐伯君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被您拒绝。”
乌鸦一愣。
“大义我是从来不信的,可友谊我还是相信的。”藤原信之介说,“其实谁能把天下大事都扛在肩上呢?你真正在意的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因为在意那几个朋友,所以才在意有他们的世界。”
乌鸦疑惑地看着这个忽然认真起来的圆脸男人。
“根据我的情报,佐伯君的朋友并不多,即使在前任大家长源稚生君还活着的时候,您的朋友也不过是源稚生君、夜叉和樱小姐那么区区几个人而已……”
“要说什么就直说!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乌鸦粗暴地打断了藤原信之介,那些已经不在的人他埋在心里就好了,不想拿出来跟陌生人讨论。
藤原信之介深深地鞠了个躬,“朋友少的人就会格外看重朋友吧,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做好了佐伯君拒绝我的准备。但我也准备了一番话来劝说佐伯君,路君能够龙化的事想必佐伯君也知道了,甚至亲眼见过,龙化的路君,还是佐伯君的朋友么?”
乌鸦的心微微一颤。
昨夜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了,那喷吐着暗蓝色气息、眼里流淌着熔岩的家伙,像是地狱之门失守时逃出来的恶魔。他嘶吼着,肆意地散着威严、力量和血腥的气息。
那家伙真的是路明非么?那家伙还能认出他佐伯龙治么?如果学院的直升机不来,不是龙化到半途就能强行中止了,那家伙会不会干出毁灭东京的事情来?
没人知道,无法推测,甚至无法做个实验来测试一下,直到他下一次失去控制的时候。而下一次他失去控制,会不会真的把某座城市摧毁了?
“路君的情况不是他心中有没有存着恶念,而是他可能正在失去自己。那个正在消失的路君,才是佐伯君您真正的朋友啊。”藤原信之介说,“您真的起来很像路君的狂龙,却纵容您真正的朋友消失么?”
藤原信之介又是一个深鞠躬,“我能想到的说词也就是这些了,如果佐伯君愿意想一想我说的话,是我莫大的荣幸。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