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卿辞不见半分惊诧,长眸微微一沉:&1dquo;果然剑魔未死。”
这位贵公子所知的比预料中更多,他与苏云落之间——文思渊辨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涩道,&1dquo;公子既然清楚她出身正阳宫,师从苏璇,想必对当年的旧事也有所闻。”
清俊的眉峰半聚,左卿辞的神色极为不愉:&1dquo;不是说苏璇已疯了,还用得着费心思去觅药?疯病岂是医药所能治愈,简直愚蠢透顶。”
听得对方低骂,文思渊竟然生出一丝隐秘的快意,他捺住q&ianetg绪低眉顺眼,&1dquo;她自幼孤僻,极少近人,唯一在意的就是苏璇,除开此人以外,世间哪还有什么能让她竭尽心力如斯。”
左卿辞淡掠了文思渊一眼,&1dquo;就算苏璇还活着,依他颠狂杀人的疯魔,如何匿得了形迹,多年不为世人所知。”
&1dquo;或许她将人送去了方外谷。”文思渊说出了长久以来的推断,&1dquo;公子想必也听说过,方外谷中续生死,一诊一药一千金,那里医术神妙,然而在谷中停留须耗费重金,她每年要凑齐两千两hu&aanetg金,必是与此有关。”
左卿辞沉默了一刻,转道,&1dquo;你与她如何相识?”
文思渊深知唯有引起兴头,才能在对方面前显出价值,回答极详尽,&1dquo;近十年前,一名江湖同道设宴,中途有人传报,有个胡人少女想购他手中的风锁竺hu&aanetg。此药有延寿奇效,等闲谁肯出让,何况是身份低微的胡姬来求,根本未曾放在眼里,没想她居然硬闯了进来。”
左卿辞果然听得颇有兴味:&1dquo;后来如何?”
文思渊继续道,&1dquo;那时她尚未及笄,剑术精妙,然而单纯不谙世事,那位同道便提出三月为期,指名索要珍器玉莲花作为交换,将她骗离了宴场。”
单衫乌鬓,身形初长的胡人少女,美丽而稚涩,在众人的嘲讽喝斥中倔qi&aanetg的茕立,一试白虹满座惊,该是何等风q&ianetg,左卿辞忽然有一瞬的分神。
文思渊道,&1dquo;我觉得有,就留人探看,三月后她确然持宝而至,那位江湖同道贪图宝物,又见色起意,现她衣衫透血,竟然趁势下手,意图人财两得。”
初出江湖的雏鸟折于小人之手,在江湖中并不鲜见,左卿辞道:&1dquo;你救了她?”
文思渊想点头,但在那双长眸的凝视下无法说谎,唯有坦白:&1dquo;人是她杀的,我仅是将她拣回去养伤。”
左卿辞瞬间想透了关联,浮起淡淡的嘲讽,&1dquo;而后见她根底上佳,唯独欠缺经验,起了心栽培,索性从牢中弄出惯盗,教她易容与窃盗之技?”
未想到他知悉得这样深,文思渊面色白,脊背汗出如浆。
左卿辞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1dquo;文兄好手段,成功养出了一名傀儡,带来源源不绝的金钱。”
文思渊僵了僵,过了半晌才咬牙道:&1dquo;如公子所言,我确有私心,但这对她也并非无益。她执意寻药,经验太少又行事莽撞,若不是我帮佐筹划,她早已身陷囹圄,更何谈助公子域外之行。”
左卿辞一晒,确也不否认,&1dquo;这话不错,过去的就罢了,而今既然我瞧上了她,就容不得背后有人弄鬼。”
他说得如此直接,俨然已将苏云落视为禁脔,文思渊反而无词,好一会才勉声回道:&1dquo;既然公子不喜,明日起我定会远避,绝不再现。”
这个人精明识势又懂进退,无怪能在江湖中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左卿辞无声的笑了笑,&1dquo;如此知机,文兄真是聪明人。”
文思渊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会落到如今的局面,他舌根苦,&1dquo;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子不计冒犯,留我一命,将来或许还有供驱策之处。”
话语说的很恳切,可惜左卿辞似乎全无宽谅之心,悠然一叹,&1dquo;江湖中少了文兄确是遗憾,可文兄手眼通天,消息遍天下,却让人不得不忧。”
文思渊立即撩衣跪地,举手盟誓:&1dquo;我愿下毒誓绝不外传,如违此誓,教我贫病交加,潦倒终身,死无葬身之地。”
左卿辞浅淡一笑,显是不以为然。
文思渊心知再无法打动就是必死之局,甩出最后的筹码:&1dquo;自快雪楼江岸截杀失手后,安华公主恼恨非常,前日遣人密会天诛,意图进一步狙杀公子。侯爷似有所知,拦下了密使,并传书二公子与公子结伴而返;另外金陵传闻公子行将议亲,候爷也与几家世族有所言及,想是因此刺激了公主。”
不知是哪一句令左卿辞失了笑容,眉宇倏沉。
冷汗从文思渊脊上滑落,他尽力让声音如常,&1dquo;公子手段非凡,但暗算难防,公子又不愿显露,难免束手束脚。若能容q&ianetg暂文某留一命,江湖上的消息但凡文某所知,无不入公子之耳。”
左卿辞终于沉吟了一刻,这人知机惜命又消息通达,确还有几分用,&1dquo;文兄若能言而有信——”
文思渊何等精到,&1dquo;文某不敢违誓,公子自有一百种手段取我性命。”
&1dquo;文兄言重了,如今我潜心医道,也不宜随意重归旧行。”左卿辞慢悠悠的踱了几步,忽而一笑,&1dquo;今日让文兄受惊了,此后有暇,不妨每隔三个月与我一叙,也好安彼此之心。”
轻缓的话语传入文思渊耳中,生生逼出了一身冷汗,虽然留了后患,好歹躲过了眼前的死劫,他暗自松了一口气。&1dquo;多谢公子,文某自当谨尊。”
暮色中的江柳似绡雾轻柔,糙丛中几只夏蛙低低的咕鸣,四十八骨的油纸伞跌在地上淋了许久的雨,终于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拾起。
苏云落已经等了许久,始终未见文思渊的身影。
她没有焦燥,只要有希望,她有近乎无限的耐心。
怀中的铜镜被体温烘暖,她漫散的思考是否该趁夜出城。窃镜之举彻底得罪了左卿辞,待消息散开,神捕也会追踪而来,涪州已不适合再留,必须尽离开,这一身衣裳太过精致,不适合继续穿着。想到这里,她轻抚了一下宽袖繁密的纹绣。丝滑的衣料色泽明丽,是她穿过最好的衣裳,来自琅琊郡主的馈赠,她却恩将仇报,盗了郡主的亲眷。
一丝丝愧疚从苏云落心底泛起,那个温婉的女子一旦知悉真相,一定会非常失望。
觉察到有人接近,她收住心神抬头,一瞬间愕然僵硬。
亭外,颀长的身形如临风玉树,俊逸的脸庞盈着浅笑,左卿辞优雅的举伞相邀。&1dquo;江畔风冷湿重,不宜久羁,回去吧。”
江风吹得乌缭乱,有几缕落在颊上,衬得苏云落的脸惊心的白,她怔了半晌,&1dquo;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左卿辞莞尔一谑,&1dquo;自是心有灵犀,不管云落在何处,我都能寻到。”
苏云落沉默以对,左卿辞全不着气,笑吟吟的给了答案:&1dquo;说破了也无奇,有种特制的香露,沾衣数月不散,常人难察,稍加驯化就可使飞鸟循香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