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值夜打盹的粗使宫女被推了出来去了这门差事,粗使不配顶罪的,宫人们是把主意打到了宫宇偏殿的小公主身上。
她虽不得宠,却是皇帝的小女儿,让她端了这祸害事,黎美人现枝桠断了,怎么折腾,大抵也会顾全圣上的面子,不会真要了她的命。
这一包凑出来的饴糖和几块碎银小铜板便是宫女太监们的贿赂收买她的好处了。
粗使宫女冒着飞絮,脚步匆匆顺着长长的宫巷,赶到了宫宇最北边的偏殿。
这里少有人踏足,跟冷宫也没有什么差。
宫女两只手来回搓着,张口往掌心哈了一口白气,抬头看了一眼,正殿门的匾额上面的字迹已经掉了,房檐瓦上的砖已经年久失修,没了遮挡,四四方方的边角都被风雨腐蚀,只有块破破烂烂的匾块。
只听说这偏殿从前还是个好地方,瞧着宫宇飞檐斜宇的走势,若非下了心力是难以完成的,足可见其当初辉煌的模样。
只可惜是块不详的地盘,先帝伶妃在这里难产生下了一个死胎,后来伶妃疯了,整日在殿内跑来跑去,失足掉入了莲池,栽烂了一半脸,偏殿闹鬼,就被封了。
顾不上再看许多,宫女推开没阖上的宫门,进去了便大声喊怀乐。
偏殿没有人伺候,宫人们对不得宠的公主皇子大多数都直呼其名。
怀乐如今是最小的,也是最弱的,粗使的宫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这差不是好差,便也叫了公主,算给她两三分薄面。
&1dquo;公主!公主!公主您在吗!”
积雪堆得厚,根本无从下脚,真要踩下去,只怕脚也要冻成冰了,浸凉水捂不热生了脚疮会死人的。
又喊了几声,混合着拍打宫殿门的出的重重嘎吱声。
正殿内,睡得正沉的男人霎时睁开眼,药下得重,他眼皮实在昏沉,脑子里混沌,一时之间分不清在哪。
没等回过神,臂弯处一团绵软的温热散了,凛冽的寒风窜进来,水藻一般柔软冰凉,类似于女人的丝绕过他的手臂。
侧头看过去,眼皮抬起来,只瞧见一个模糊的重影。
&1dquo;公主!”
宫女拉长了嗓子喊,没有回应,为了自个的脑袋,她又不能折返,只低声咒骂了几句,便蜷起来裤腿,打算褪了鞋走过去瞧瞧。
没等她迈出第一步。
不几多时,正殿门从里拉开了,跑出来一个薄弱的小身影。
水妍色的斗篷瞧着是匆匆拢上的,她的头还散着,有几捋不安分的偷拍出来,缠过她的白嫩的脖子,蔓延到手臂上。
怀乐匆匆踩着雪跑过来,罗袜和绣了玉兰花样的鞋被雪濯湿了,垂到脚的襦裙下摆潮了,比上面的颜色显得要更深一些。
粗使的宫女身高力气大,更衬得面前的小姑娘身姿薄弱纤细。
她垂着不抬脸,两只白藕一样细的手腕子搅来搅去,话磕磕绊绊冒出口。
猫大的声音,怯懦道,&1dquo;你、你、你。。。。。。。。找。。。。”
失势的主子不如奴才,粗使的宫女历来没耐心听她的下文,今儿个是抓她顶罪用的,便也打算耐耐心心等她讲完。
谁知道你字后头跟了个找,听她蹦了许久也出不来后面说什么,听得人舌头都打结了,宫女没忍住嘲讽笑出声来。
&1dquo;。。。。。。。”
跑过来太快了,气喘不匀,身上还都疼着,怀乐很用劲了却怎么都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见那笑。
她没看见宫女的笑容,也知道是嘲她的,便把废了劲没讲出来的话咽憋了回去,缩了脖子退下半步。
宫女清咳一声,假惺惺讪笑讨巧道,&1dquo;公主,奴婢有好事找您。”
瞧着这小结巴是不开心了,宫女怕背锅的事被搅黄。
想打量她是个什么脸色,却只瞧着裁得有些年头搓了毛边的斗篷下是一个俏丽的鼻尖。
再往下就什么都窥探不见了,怀乐心里揣揣,没说话,斗篷大,把她拢得严实。
&1dquo;。。。。。。。。。。”
宣武帝上位没几个年头,宫内的人都换遍了,以前的事极少有人知道。
有人说怀乐公主的生母从前在王府极受宠的,也有人说,她生母不过是个姿色旖丽的莺妾,侥幸爬了贵人床,最后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胎。
真真假假说不清楚,说真,没人真能论个真,毕竟怀乐的生母死了那么多年,圣上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儿,却也给了她一块大地方,偏殿虽落败,比冷宫好太多了,隐隐之中却也能窥见几分从前的华贵。
怀乐不受宠,命也是公主命,肩不用扛手不用提的,一身娇肉,那像他们吃糟糠菜仰人鼻息跪着给人擦鞋地,命悬到心尖过日子。
怀乐梗出来后半句,&1dquo;。。。。。。。。。。事吗?”
她微微喘着气,浑身的酸疼外加心虚,挪了挪身子,侧眼往后看,殿门关上了。。。。。。。。。
手飞绞得更厉害,话说不全,有头有尾找不到中间,但意思能够让人听明白。
粗使宫女心里想着主子和丫鬟的差距,怀乐怎么可怜,也可怜不过她们。
思及此处,前面挤出来的那点耐心全都收了回去,颐指气使叉腰,手就差指着怀乐的脑瓜子道。
&1dquo;昨儿个总管分差事,照顾御花园的白梨树有饴糖拿,奴婢想着公主爱吃,便替您领了这趟公差,有饴糖吃也好,主要省得您整日歇着没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