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似乎对谢家之事不想多提,话锋一转,道:“连绰,薄奚氏那个跟踪的尾巴,跟来了吗?”
连绰道:“跟来了。薄奚氏真是装大梁人装久了,连姑藏部侦查的本事都给忘了,差点跟丢,我还特地叫人缀在后面,假装掉队,才把薄奚氏引过来。殿下放心,鱼儿已经咬钩,只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把脑子转过来了。”
说罢,连绰冷笑道:“薄奚氏嫡系为护卫姑藏王室,全数死绝,只是安在大梁的暗子退步也忒大。咱们说是废太子遗孤,他就真信了?还‘皇孙殿下’——‘殿下’二字倒是没错,可惜呀,他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东桓慕容部的三殿下!”
这位青年,正是东桓王慕容赫的养子,三殿下,慕容隐。
——或者说,早就该死了的谢氏二公子,谢隐。
“他们不蠢,只是赶巧了,薄奚氏也派旧部去塞北查废太子遗孤的事情,恰逢我们追杀姑藏遗民,索性用他们的身份假传消息给薄奚氏,他们这才上钩。”
谢隐淡淡道:“这里没有殿下,不要再这么叫了。总之以后,你会唤我谢公子的。”
“谢——陵,公子。”
连绰颔首,丝毫不觉有异。
毕竟,没有人比连绰更清楚,那赤金面具之下,是怎样一副和谢陵别无二致的容颜。
谢隐说罢,忽然向某个方向侧去目光。
相隔较远,初盈从门缝中勉力辨认着他们的身形面容,直到那位长身玉立的青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副在初盈梦中出现太多次的,赤金面具。
初盈蓦然睁大了双眸。
瞬息之间,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抬眸望向初盈的方向,未被面具遮挡的唇角微勾,忽然抬起手中弓箭,右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拉紧了弓弦!
角弓铮然作响!
初盈本能地向后一仰,摔坐在一旁。
门外远处传来几句模糊的对话,随风飘进初盈耳畔,又似乎夹杂着男人的轻笑。
“……您何故忽然控弦?”
“无事,一只猫儿罢了。”
原来这一次,他的手中是没有箭的。
只是拿她取乐而已。
这个认知逐渐让初盈回过神来,逐渐握紧了拳,心中由谢陵之死而生的恨意愈加浓烈。
谢随丝毫不知门外发生了什么,只连忙扶起摔在地上的谢云瑶。而她自从摔下来,就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被一箭射断的发丝,忽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谢随没好气道:“哭这么响,说明你好得很!……”
“啪!”
哭声骤停。
谢随不耐烦的数落也骤停。
谢云瑶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初盈甩下一个耳光,抚着泛红的掌心,深吸一口气,大声斥道:“谢云瑶,你想害死我们吗?!”
谢随也是愣愣的,他印象中的谢初盈,向来沉默安静地跟在堂兄身边,除了堂兄,没见她主动同谁亲近过,更别说发脾气。
他下意识地用身子挡住谢云瑶,道:“大姐姐,阿姊不是存心的……”
说到一半,谢随便发现,初盈的肩膀,在颤抖。
初盈眼尾泛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仿佛在发泄恨意,又像是要特意说给谁听:“我,不是谢初盈……我,不姓谢!我凭什么要卷入谢氏和旁人的争端!只要能活命,我愿把谢家的一切双手奉上。”
然后,初盈拉住谢随的衣领,轻而易举地从他腰间取出了那封说明自己身世的书信。
门外那个人,那副赤金面具,和梦里丝毫不差。
天下岂会有这么巧的事,她凭空梦见了一个刺杀谢陵的刺客,便传来的谢陵的死讯;现在这刺客就在为谋害谢陵的薄氏做事。
不管此人是谁,都与谢陵之死脱不开关系。
见到他。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