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头人应该不会重新出接头的信号,除非对方胆大包天,想要将计就计,做点什么。
陈世襄对此不是很抱希望,如今组织在上海的力量太过弱小,需要做的是重建组织,而不是报仇。
还是自己得想办法找到接头人,并解开对方的误会,让自己重新回到组织。
一想到这,陈世襄瞬间便想到了那位薛翻译。
当初接头人是薛良英去太古码头上接走的,与接头人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人,现在看来,另外两人很可能也是同志,至于薛良英……这位薛翻译到底是个什么成分,陈世襄还不敢确定。
红党人行走在外,肯定是有隐藏身份的。
接头人虽然是薛良英从轮船上接走的,但薛良英是否知道接头人红色的那一面,目前还不知晓。
不过,要想找到接头人,或许还是得从薛良英这人身上着手……
偌大一个上海滩,在不动用政府力量和帮派力量的情况下,要想漫无目的,凭空找出一个人来,是很难的事情。
接头人和薛良英认识,不管薛良英到底知不知道接头人红色的一面,对于其在上海的落脚地,都应该是知道的。
通过薛良英,找到接头人,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时间问题。
想通一切,接头人的事,暂时已经不用着急,相比接头人,倒是薛良英这人,似乎更值得琢磨。
这位薛翻译,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薛翻译……最近这段时间,陈世襄时常听到这人的名字。
薛良英虽然是个混血儿,但在身份的认同上,始终是个坚定的中国人。
不论是从表哥那里,还是从包力那里,陈世襄都听到过这样一种言论:
法租界警务处,如今地位最高的华人,已经不再是华总巡捕,而是这位在警务处,堪称八面玲珑的薛翻译。
陈世襄以前从未想过,这位薛翻译有可能会是自己人,但是现在,出了接头人这事,却不得不往这方面多想一想。
薛良英在警务处八面玲珑,关系硬的很,即使是法国人,都卖他面子,即使是华总巡捕万正玉,也得巴结这位小小的翻译。
这位要真的是自己人,那今后自己在法租界做事,岂不是将更加安全?
底层现管的巡捕,有包力说得上话,警务处高层的“县官”,有薛良英说得上话,即使是法租界当局的官员,也有顾义甫在,可以通过顾瑾使得上力。
看着头顶蚊帐,陈世襄嘴角忽地绽放出一抹笑容,未来的画面太美,根本不敢这样去想。
真要是像自己想的这样,那未来的法租界,自己岂不是可以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了?
不过,这一切,都取决于这位大名鼎鼎的薛翻译,到底是不是组织上的同志,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陈世襄对此无从确定,总不可能直接跑去问薛良英:
喂,我是红党,你是党内同志吗?
对方万一不是红党,那自己说不定就得翘辫子了。
静静思考片刻,陈世襄对怎么试探薛良英是不是自己人,还是没能理出什么头绪来。
这事不能莽撞,相比知道对方的身份,自己的身份更加重要,要在保证自己身份不暴露的前提下,去试探对方的身份。
此外,试探之事也不能交给别人,薛良英若真是自己人,以他如今在警务处的地位,他的身份保密等级说不定也很高,甚至比自己还高。
这事不能假手与人。
或许,是时候认识认识这位薛翻译了,得想个办法,先跟薛良英建立一个正常的关系,认识认识……
思考中,陈世襄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翌日,包力骑着他的脚踏车,照常前往巡捕房,陈世襄跟着包力的脚步,前后脚出了门。
作为软饭王陈文强,陈世襄目前是无业状态,但每天依旧早出晚归,对外的理由是外出采风,收集灵感,看书查资料,为创作小说做准备。
包家没有出过一个作家,对于写书之人平时是什么状态无从知晓,在他们看来,一个作家,就应该像陈世襄这样,每天到处跑,到处看,不然哪来那么多东西可以写呢?
来到区部,陈世襄照常从报栏里拿了一份今日新出的《申报》,来到座位上,他的瓷杯已经放在了桌上,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好了一杯咖啡。
陈世襄将报纸放在桌上,往旁边一瞅,果然看见了申贵祥那张笑靥如花——菊花——的脸。
“来,队长,喝咖啡,一会儿就该凉了。”申贵祥伸手将咖啡往陈世襄手边推了推,脸上露出邀功的笑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世襄看了看桌上的咖啡,心下警惕,目光转向申贵祥,上下一阵打量。
申贵祥被看得有点委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吧,有什么事,先说好,昨天交给你的任务,没得商量。”陈世襄快人快语,不给申贵祥趁机偷懒耍痞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