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了。
林誉明松口气,把安奕搀进卫生间,给他洗了把脸。
安奕颓然回到客厅里坐着,嗓子沙哑得像台破收音机:“你们来做什么?”
“当然是不放心你。”林誉明叹道,“安奕,我知道你难过,但人应该向前看,该走出来了。”
秦牧野附和道:“妹妹如果在,她看见你这样也要伤心的。”
安奕揉了把脸,“我知道,谢谢关心。”
林誉明一看就知道他没往心里去。
他劝道:“安奕,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你可是一直让安雅引以为傲的绝世好哥哥,她肯定希望你好好生活,不要消沉。以前你是为了家人,以后就当是为了自己吧。”
为自己?
安奕自18岁以来,十年间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他已经习惯了为家人奔走,现在没了目标,他做一切都没有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还谈何改变。
“那你是准备把自己关在这里,喝酒喝死都没人知道吗?”秦牧野突然变得有点激动,拽起安奕就想带人往外走。
“你干什么!”林誉明过来拦他,“有话好好说。”
秦牧野觑一眼安奕酡红的脸颊,“小安哥想喝酒买醉,那我们就去喝个痛快。”
安奕被塞进车里,林誉明坐在旁边,秦牧野开车,直接把他们带去会所,各式各样的洋酒点了满满一桌。
“喝,”秦牧野举起酒杯,“你喝多少我都奉陪。”
林誉明也倒了半杯,玩笑道:“这么贵的洋酒,我就不客气了。”
安奕拿起酒杯和他们碰了碰杯子,一口闷掉半杯,却不痛快。
他已经与外界隔离太久,只觉得聒噪吵闹。
他宁愿回他的小窝里去自生自灭。
闷闷喝了几杯,秦牧野忽然坐到他身边,把一瓶冰红茶放进他手里。
就如两人初次见面那样。
安奕微怔,跟他道谢。
秦牧野却摇摇头,说:“是我该谢谢你。”
安奕不理解,秦牧野苦涩地笑了笑:“是你让我看清了自己以前是个多烂的人,我现在看严琛,就像在照镜子。”
“……”安奕低下头,抿了口饮料。
秦牧野认真看着他,因为音乐声很大,他靠得近了一些:“昨天我看见严琛在喝闷酒,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安奕不太认同,他认为那应该算是一次未完成的决裂。
秦牧野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懂,你怎么会喜欢他这种人?图他长得帅、有钱、身材好?我知道你不是这种肤浅的人。”
安奕不想解释,也没有再解释的必要。
他曾见识过严琛的温柔,尤其是曾在他困顿时,几次三番施以援手的那个严琛,很难不令人心动。因这一缕情愫,他明知严琛就是深渊,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
现在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他认。
如今爱意蹉跎得所剩无几,他想那场始于少年时代的心动,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早离开他早好,”秦牧野诚恳地看着他,“我说这话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你跟严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配不上你,当然我也一样。你这么干净、纯粹,你该待在你的世界里好好生活。”
安奕转头看进他眼中,低声问:“严琛的世界……是什么样?”
秦牧野不说话,周边环境已代替他回答。
强劲的音乐、绚丽的灯光、狂欢的人群……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才是他们的生活常态。谁会甘愿为了一个人收心,彻底离开这花花世界呢?
安奕眼中映着纷繁的色彩,瞳孔却晦涩无光。
他懂秦牧野的意思,内心反而越迷茫痛苦。
摸爬滚打近十年,他马上就要3o岁,没工作、少朋友,最重要的亲人一个个溘然离世,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仅有的一段亲密关系……还糟糕成一团乱麻。
为什么每个人都能活得热烈而奔放,只有他颠沛困苦。
他觉得自己好失败。
“安奕,你就是太较真了,”林誉明不知何时端着酒杯坐到他身侧,“就比如说我,天天在医院里待着,什么糟心事都遇见过,如果每桩每件都要认真计较,那我可能早就崩溃了。有时候做人太清醒,就会痛苦,还是糊涂点好。”
安奕迷茫道:“是吗?”
林誉明抿了口酒,笑道:“偶尔也要放松一下,享受当下的一切。”
安奕再度看向四周,像是一场迷幻荒诞的梦境,每个置身其中的人都在肆意放纵,调情、挑逗、诱惑、拉扯……顺从本能,尽情享乐。
花花世界,当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人变得不再痛苦吗?
他如果没心没肺一点,是不是也能快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