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奕的手和脸在冷风冷雨中冻得红,麻。
这么干等下去,他会失温,安奕决定一边下山,一边找人。
安奕循着记忆往山下走,飘的雨渐渐转成雪花,将来时的路蒙上一层白。
安奕加快脚步,在经过陡坡时脚下打滑,连人带包摔进了坡下的野沟里,后腰结结实实撞到了一颗树上,这才没有滚去更深处。
这一下撞得不轻,安奕疼得眼前一黑。
他缓了很久才艰难地坐起身来,把背包和手机都捡好,这里有了一点信号,他给向导打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
安奕扶着树站起来,躲在树下原地休息了会儿,还是没能联系上向导。
这里离山顶不远,如果向导就在附近,他应该能听到声音。可四周除了雪落,只有他沉重的呼吸。
山中一旦变天,气温骤降。
安奕休息不过五分钟,浑身都快要冻僵了,他只能拿上背包继续走。
只是走出没多久,他就现自己绕回了原点。
安奕取下背包上的挂链,每走出一段路,就将其中一串挂在树枝或灌木丛间,帮他辨别方向。
到后面挂链用完了,雨夹雪已完全变成纷纷扬扬的雪花,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安奕腰疼得厉害,大概是撞到骨头了,每走一步都很疼。他咬牙坚持一段路,拿出手机看了看,电量已经因为严寒迅下降到了2o%,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低温自动关机。
安奕靠在树下休息,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想起以前严琛带他去滑野雪,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男人脚踩双板潇洒地穿梭在林间雪地,身影矫健,一眨眼就消失在视野里,只剩下他独自站在雪地里茫然四顾。
那时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去找人,谁知找来找去却自己迷了路。
然后严琛会突然从某棵树后冒出来,在背后猛地抱住他,直接把他吓得大叫。
严琛恶劣地笑着,讽刺他是“胆小鬼”“路痴”,安奕惊慌之余,全是对严琛的崇拜与爱慕。严琛则顶着张臭脸,一板一眼给他讲解如何在野外雪山辨别方向。
“看树枝哪边更茂盛。”
“看树桩的年轮哪边更宽。”
“实在不行趴地上找个蚂蚁洞,看洞口朝哪边。如果这都还不会,你就钻进去把自己埋了算完。”
“……”
安奕红着眼睛,按记忆里男人教他的方法找下山的路。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背包里的面包被冻得梆硬,咬都咬不动,他只剩一点热水。
等夜色完全降临,他几乎要被疼痛和寒冷击倒,安奕蜷缩着靠坐在一棵树下,浓密的眼睫上挂了一层白霜。
他艰难地眨眨眼,似乎看到了远处的人家灯火。
但这一瞬间,他有点想放弃。
死在雪山,挺好的。
他早该跳进大海一了百了,苟活三年多,算是命运对他额外的馈赠。反正外面的万家灯火从没有一盏灯是独属于他的……或许冥冥之中他来到雪山,为的就是等这场大雪。
安奕蜷得更紧了些。
会有点遗憾的吧,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没能做出一件圆满的作品,没法再摸一下球球圆滚滚的猫头,也没有办法再去看一眼他的家。
他空空荡荡、无人守候的家。
安奕想起去年春天,他和严琛对坐在餐桌两面,严琛牵着他的手,言真意切说要给他一个家。
心下不由一阵酸楚。
如果当初答应的话,会不会此时此刻他就拥有了一盏夜灯?
安奕开始不停地想念严琛。
想他恶劣的玩笑,想他刻薄的讥讽,他想刺激自己感受到疼痛,继而清醒起来。可想来想去,最后盘旋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只有那个野雪地里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背后的拥抱。
安奕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艰难撑站起来。
可冻僵的双腿很快跪在积雪里,被下面的坚冰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