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大早起床听见沈律房间里的咳嗽声,响动极大,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他敲了敲门,沈律没动静,只咳嗽,再敲了敲,沈律才起来开了门。
一开门,沈易就现了她脸色不正常的红晕,说话间冒着热气,眼睛都蒙上了层不清楚的水雾。
沈律见他还杵在门口,沙哑问道:“还不去上学,是要我送你去?”
沈易没回话,抬手用手背挨了她额头一下,烫得惊人:“你烧了。”
沈律晃晃头:“是吗,难怪我一会冷一会热的。行了,我自己看着办,你去上学。”
做警察多年,她早不把身体当回事,只要能站起来,一切都好。
沈易不干了,直接打电话给林博说他家有病号,得请假。然后给沈律十分钟时间,带她去医院。
沈律烧得迷糊,坐上车后还有心思开玩笑:“阿易啊,我看你就适合当小石乐口中的霸总,多帅啊。”
沈易木头桩子似的坐在窗边,不一言,冷着脸瞅她一眼。
打的出租车司机不时瞥他们一眼,乐呵呵地:“小伙子是挺帅,是读常中吧?我小孩也是,马上高二了。那小子成绩马马虎虎,年级前五。诶,现在去上课的是准高三吧?小伙子成绩怎么样啊?”
中年人总爱变着法炫耀自家小孩,司机谈起小孩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神采奕奕的。
沈律觉得身子沉,烧得脑子晕,懒懒靠在椅背上,耳朵却还灵,闻言低低笑了声,同司机道:“那您小孩厉害。”
司机颇为享受这种奉承,正想谦虚两句,又听沈律讲:“您小孩还有进步空间,我这侄子啊,每次考试都年级第一,雷打不动。哎,一点进步空间都没有。”
车内一时寂静无声,司机面露尴尬笑着:“那,那还是你侄子厉害。”
沈律无声笑着,用膝盖撞了撞沈易的腿,眼尾上挑,似乎在说:“你小姑给你扳回一城。”
沈易无语,说实话,他小姑胜负欲还挺强,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跟人争。
不过他很受用,小姑总站在他身后,让他非常有安全感。当初他叛逆那段时间,也是小姑请了好久的假,把他接到现在住的地方,不收他手机,逃课也不骂他,反而会对他说:“阿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只要你以后不会后悔这段时间做的事,怎么开心怎么来,除了违法乱纪的事,小姑都支持你去尝试。”
沈易吃软不吃硬,再加上有次打架,对方拿着腕粗的木棍从他背后偷袭时,是小姑赶到硬生生替他挨了下去。
从那以后,他不混了,安静了下来。
往事如烟,沈易有点怔然,车子稳稳停到医院门口,司机扭过身子摊开手:“到了,二十。”
沈易回过神,从兜里摸出零钱递给他。
沈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昏睡了过去,沈易推了推她,她迷蒙地睁开眼:“到了?”
沈易下车,绕到她那一侧,手架着她下车:“嗯。”
站在地上,沈易改扶着她手臂,沈律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算了,任她家阿易抬着她进医院。
挂号、就诊、缴费。
医院床位紧张,沈律坐在椅子上,沈易盯着护士给她固定好输液瓶,把带来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说:“我去买早餐,你要还有精神就打电话给局里请假吧。”
沈律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胡乱点头:“知道了。”
沈易去医院附近草草先吃了早饭,再给沈律打包了碗小米粥和包子。
这会人早,但早餐店已经有些人了,大多数人行动匆匆,神色哀怮呆滞,应该是医院里的病人家属。
医院是生的开端,也是生的结尾。
婴儿诞生,病者伤逝。
沈易拎着饭去输液那层楼,消毒水味刺鼻,他其实讨厌医院,秦老头住院那段时间,他天天来医院。
回到位置上,沈律早睡了过去,沈易轻轻把她摇醒,小米粥递给她,让她吃。
沈律不情不愿接过,没过几秒,又耍赖:“阿易,小姑手扎着针呢,你喂我。”
沈易板着脸,也没多说什么,揭开塑料盖,一勺一勺喂她。
等吃了小半,沈易提起了件事:“输完液我陪你去给姑父上香。”
沈律没扎针的手拿着包子,咬了口,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听到这句话也没停下来,含糊着拒绝:“你上学去,我要你陪什么。”
沈易不为所动,再重复:“我陪你去,不打扰你,就在旁边看着。”
沈律无奈,他们老沈家的都是犟种,没法了,也随他去。
*
顾初踏进教室就被破天荒早到的林博叫去了办公室,涂月妈妈坐在沙上,一双哭肿的眼睛四处打量,显得局促。
见着林博带着顾初进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纸杯,再不复那么泼辣,诺诺地握住顾初的手:“同学,对不住,我代替我们涂月给你道歉。还有,那个沈易同学,我们没想到涂月变成了这样,我……”
她嗫嚅着,眼见泪水又要落下,顾初挣开了她的手,有点心软:“阿姨,我可以接受涂月的道歉,但沈易的,我做不了主。”
涂月妈妈抹了抹眼泪,嘴上说着好,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这是我们给的医药费,听,林老师说,你额头还去缝针。对不起啊,真对不起。”
顾初盯着信封,心头热了起来,这一刻,她唾弃自己的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