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现在,声名威震八方,又生就一副好样貌,行事进退得宜。”
即便裴璟是他如今的心头大患,可裴瑄还是无法否认他这个异母弟弟的优秀耀眼。
裴瑄目光轻轻扫过侧旁的江青瑶:“所以依朕看,人啊,还是朝前看,往好的方面改变。”
江青瑶素手执着细白茶盏,闻言唇畔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讥嘲的笑。
她将递至唇边的茶盏放下,淡声道:“陛下说的是。”
她终于抬眼看向裴瑄,这也是他进来怡景宫后,她第一次抬目看他。
她生得美,在裴瑄的记忆中,那双形状优美的杏眼总是亮晶晶的,溢满了欢喜与活力。
尤其是在看到他时,那双眼睛便会弯成两弧漂亮璀璨的月牙。
可现在,二人近在咫尺,她望向他时的眼眸却失去了炽热的恋慕,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沉寂。
她语既轻又缓,却带着令人恼怒的执拗:“陛下说的是,可臣妾,生就一副不懂转圜、顽固不化的性子。”
“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裴瑄被她无情冷漠的言语刺到心口疼,可仍旧不想放弃地去握她的手:“瑶瑶……”
江青瑶再一次将手从他掌中抽离,看了眼外面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道:“天色已晚,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伺候陛下安寝,陛下还是到别处安歇吧。”
自己的示好被一再推拒,裴瑄不可避免地被激出了怒火。
他负手而背:“贵妃身为朕的妃嫔,陪侍朕安寝亦是理所应当,往番你也常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敬事房下了你的牌子,如今朕就在这里,想问问你到底是如何不适!”
殿中空气凝滞了几息,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江青瑶缓缓起身,俯身行礼:“臣妾不敢欺瞒陛下。”
“再过半月,便是臣妾父亲和两个哥哥的忌日了。”
她不顾裴瑄蓦然白的面色,一字一句:“臣妾每念及此,总是悲痛难眠,还望陛下体恤。”
先前的怒火全然消逝而去,只余说不出的酸涩惘然。
待裴瑄拂袖而去后,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又回到了殿中。
江青瑶面色无异,仍旧是那副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的冷淡模样,可皇上离开时那僵冷异常的面色众人都看在眼里。
江青瑶:“今晚我不饿,吩咐御膳房,不用传膳了。”
眼看她朝着铜镜走去,候在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服侍她将钗环髻卸下,又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人端来热水让她洗漱。
江青瑶寡言,可对殿中伺候她的人却很宽厚,从不挑刺罚人。
此刻伺候她梳妆的是新进不久的小宫女,性子活泼直爽,觑着她的面色小声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陛下来时,都是端着一张和煦温笑的面容,娘娘的性子明明再仁善不过了,可面对陛下时却总是冷淡疏离,这已是第三回将陛下从殿中生生给气走了。
“大胆!”
“陛下与娘娘的事情也是你一个奴婢敢擅议的吗?”
一直跟在江青瑶身边的陪嫁嬷嬷勃然大怒,当即便要替自家娘娘落这个不知轻重的宫女。
还是江青瑶拦住了她。
“嬷嬷,犯不着,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
待那位犯错的小宫女流着眼泪被同伴搀出去后,嬷嬷才轻拍着江青瑶的背。
“娘娘……”
方才将小宫女吓得流泪不止的嬷嬷此刻已是悄然红了眼眶。
她一直跟在江青瑶身边,自是知晓自家主子心里的深切苦痛。
“我没事的……”
江青瑶回过头,想要笑着宽慰这个从小便陪在自己身边的嬷嬷,可眼泪却簌簌而下。
嬷嬷再也抑制不住,哽咽着上前几步:“三姑娘,哭出来,哭出来便好了……”
江青瑶将头靠在她的身上,终是泄出了哭声。
此时的她,才有了几丝活气儿。
也有了几分年少时那个敢爱敢恨、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将军府三小姐的昔日模样。
“嬷嬷,我好痛啊……”
“凭什么他能这般轻易地将过去的事情都翻过去,让我同他破镜重圆呢?”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江青瑶痛苦呢喃,眼泪流了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