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陣驚呼,都不自覺的往後移了半步。何浪也傻了,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紅色的滅火器正往下淌著血,滲進大理石地磚的縫隙里。
李錦程左臉滿是血,睫毛掃過眼下一圈血痕,衣服濺上了斑駁的血點。抓著手柄的手在顫抖,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混著從尖巧的下巴滴下來。
少年紅著眼睛,聲音稚嫩卻堅定:「不許說他。」
換氣聲很大,似胸腔在風鳴,李錦程嗓音嘶啞,帶了哭腔,又重複:「不許你說他——」
他想起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那個夜晚。
柏騰緊緊抓著他的手腕,觸碰到他眼睛時那一抹濕潤。
那張紙還夾在他的日記本中,柏騰的筆記依然清晰。
——下次打雷時,叔叔想到小錦程,就不怕了。
他要保護柏騰,無論雷雨天與否,他都要保護他。
牆角的一抹紅刺著他的眼,理智短暫的逃逸變成一片模糊,再找回時,柏盛已經倒在血泊中。
視線被擋住了,李錦程看到柏騰成熟俊朗的臉,眼神是熟悉的溫柔。
他輕輕掰開自己緊握著的手,接過帶血的滅火器放在地上。
李錦程緊繃著的神經瞬間鬆開,鼻腔里充斥著酸意,他哭起來,聲音發抖,「他。。。。。。他死了嗎?」
「沒關係,別怕。」他伸手,拭去小孩兒臉上的淚。
李錦程哭的更大聲,溫熱的眼淚滴在他手背上,「。。。。。。柏叔叔,我殺人了。」
柏騰微怔,眼底翻湧著情緒,像是壓著熾熱的火焰,比那滅火器上沾著的血還要紅。
他扣緊李錦程的手,用只能彼此聽清的聲音,「那我們逃走吧。」
逃。
柏騰想了很多年。
在每個無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喘不上氣的夜晚,這個想法便滋生叫囂,撞擊著每一寸大腦皮層。
天亮之時,又煙消雲散,重扣好頸間的枷鎖。
那時的柏騰剛上大學,已經開始進入柏家的公司工作。
養父很信任他,將權力悉交於他,引得柏家其他人非常不滿。股份百分之八十都在養父手上,其他人就算有意見,也不敢說,只得暗中給柏騰使絆子。
養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柏騰知道,這是所謂的考驗他。
從那時候起,自己的生活徹徹底底被剝奪,他覺得自己像一個為柏家賣命的機器,直到齒輪毀損,崩潰。
壓力大到他整夜整夜睡不著,多次想從這個位置上站起來,卻又被肩頭上的「養育之恩」死死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