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简单粗暴的后果,又不是落在我身上,疼的又不是我。
大殿内短暂的宁静,气压逐渐高升,不少人额头开始冒汗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的周况,再次增加强度,原本是站着说话的,噗通一下跪下了,以头抢地,咚咚咚三声之后,额头红了,官帽也歪了,表情也变的狰狞。
“陛下,臣泣血启奏,此报危害巨大,任由其展必将经商之风盛行,届时民心趋利,不思耕作。长期以往,流毒深远,变乱可期,国本动摇矣。”
这位是懂表演的,先高度足够,其次,表演到位,最后,带着点哭腔,情绪拉满。
群演们都很给力的跟着整齐的喊:“陛下,此报危害巨大,臣请封禁。”
承辉帝的血压直接拉满了,袖子里的拳头捏紧,默默的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周况眼见陛下依旧沉默,决定加大表演力度,最准站起来表演什么叫血溅大殿的时候,前排的内阁大臣中间站出来一个人,面目狰狞,抬手颤抖的指着周况呵斥。
“大胆,尔等竟敢逼宫!”说完此人转身对着承辉帝躬身,双手举着笏板,义正词严的朗声开口:“陛下,法无禁止皆可为,《京师民生报》并无违法之处,周况身为御史,以无端臆测定他人之罪,公然以文乱法,进而携朋党逼宫要挟陛下,臣请严惩周况极其朋党,以正朝纲,并治周况一个大不敬之罪,以儆效尤。”
谁都没想到,站出来说话的人不是李清也不是张廷恩,而是三辅孙化贞。比起周况以没有生的事情来给《京师民声报》定罪,孙化贞的指责可谓有理有据。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孙化贞这个人很特殊。
这个人官声很好,在朝在野,名声都很好。非要举个例子,那就是海瑞。
这样一个人还是内阁大臣,站出来指责周况,事情只要传出去,周况人缘再好,也不会有人继续站出来帮他说话了。没法子,孙化贞这个人做官做事,就两字。
这其中有一点也很关键,那就是孙化贞给周况等现场大臣也扣了一定帽子,一定非常要命,非常犯忌讳的帽子,!
自古以来,在皇帝心里就是一个禁忌词。
原因无他,但凡出现党争,那就意味着国家危亡的苗头出现了!
皇帝必须要学历史的,即便他登基之前没学过,登基后经筵官也会跟皇帝讲历史。
朋党之争在经筵官那里是必讲的内容。东汉末年有新旧经文之争,唐朝有牛李党争,北宋有新党与旧党之争。前明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齐党,浙党、晋党,阉党、东林党。
比起来讲,区区一家民办报纸,那也叫个事?
承辉帝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欣慰,当初力排众议,举孙化贞入阁的时候,就想过可能出现这么一种情况。这个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还是个中间派+实干派的代表人人物。
惹到孙化贞的人,往往会被咬死了不放,入骨三分都是轻的,弄死才是正常。
你看,孙化贞不动则以,一动就是杀招。
孙化贞也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有的事情比如清欠,在他看来,就是不值得开口的事情。是他会做官么?这还真不是,孙化贞心里认为,清欠是别人的工作,是皇帝和权贵之间的拉扯,不值得掺和进去,不是分内的事情。要是有人提出要加税的话,伱看孙化贞会不会说话。
做官,先为民,后为君。以范文正公为榜样,这就是孙化贞的原则。
这样的臣子,太上皇的时候,肯定是没机会入阁的,承辉帝登基,孙化贞被大用。
大朝会上的斗争此时进入了高-潮,孙化贞作为阁臣出场,意味着戏该结束了。
果不其然,辅孔照站了出来,举着笏板:“陛下,朋党不可不查,周御史大不敬之说欠妥,身为言官,风闻奏事难免错漏。严惩言官之风,断不可开,此举一开,一言堂不远也。还请陛下明鉴。”辅孔照看似持中的话,实则还是在拉偏架。
先是模糊了朋党的定性,不可不查,一查就不了了之,后者严惩言官这事,直接否定。
言官是清流,是靠俸禄过日子,靠喷人过日子的。你不让言官说话,那还怎么活?
不然言官说话,时间久了,出现一言堂怎么办?
打击是zzzq,反对打击言官,反对一言堂,也是zzzq。
辅下场之后,次辅梁道远也下场了,开口就是:“陛下,辅老成谋国,臣附议。”
梁道远的人设就是辅的好助手、辅候选人。无论在任何场合,都会支持孔照。
前三的阁老先后下场,这场大戏到了最后时刻,会在最终的高-潮中落幕么?
李清看了张廷恩一眼,见他好像病没好,没啥精神的闭目养神,终于站了出来:“陛下,风闻奏事不等于无端造谣,难免错漏不等于凭借无端臆测定罪,置人于死地。周况身为御史,风闻奏事乃其权也,凭空造谣,无端定罪,其心迹也。臣以为,有心有迹,罪不可免。”
如果说孔照和梁道远算是缓和了一点气氛,李清出场又给火烧旺了几分。
这是大佬专场,下面的官员瑟瑟抖,全都跟鹌鹑被惊吓后一般,哪有人敢掺和。
一直闭目养神的张廷恩此刻也睁开了眼睛,表情平静的露出獠牙:“陛下,《京师民生报》惹了谁?朝廷并无报禁,周况等人为公还是为私?臣以为,一目了然!龙禁尉介入吧,查一查就知道了,没准还有更大的幕后黑手也未可知。”
如果说别人都是嘴炮上喊打喊杀,威胁要割大动脉放你的血,张廷恩就是一刀奔着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