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奕回头,看见来人白衣白裤站在海风中,手里还拿着只酒杯。
“下来吧,”对方朝他伸出手,“上面风大。”
安奕僵着没动,一条腿还跨在栏杆外,眼泪止不住流了满脸。
那人探出身子朝下看了眼翻滚的海浪,漆黑的海水在夜色里露出森白的牙,不禁咋舌:“晚上看大海,还挺恐怖的,你不害怕吗?”
安奕迟缓地摇摇头,再次眺望向无垠的夜色。
就在这瞬间,栏杆轻晃了一下,再侧脸时,身边已多出一人。
安奕看他也掀腿要翻越栏杆,皱眉道:“你、你干什么!”
“学你试一下,”那人收回腿,和安奕并肩站好,心有余悸地眨眨眼:“你比我有胆量。”
安奕抿紧唇,又听对方问他:“既然连死都不怕,怎么没有勇气活着?”
安奕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叫谢南沧,”对方再次伸出手,“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听一听你的心事。”
安奕眼含泪光看着他。
谢南沧笑意温和:“离开之前,留下点你的痕迹吧,哪怕一个人记得也是好的,对不对?”
安奕动容地眨下眼,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
大概是压抑太久,又或者太过孤独,安奕在陌生人展露出的善意面前,脆弱的心理防线轰然垮塌,他一股脑把连日积攒的悲痛不甘与苦闷全部倾吐出来。
谢南沧是个非常优秀的聆听者,不批判、不评价,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等安奕哭到失声时,他会递来一块棉质方巾,再轻拍两下他的肩聊作安慰。
安奕做了几次深呼吸,把皱了的帕子攥在手心,瞄向身边的男人。
泄过后,心头涌上一阵羞愧。
“不好意思,说太多了。”
人家花钱来邮轮度假,应该不想听一个陌生人哭诉伤心,白白浪费时间。
“不会啊,我喜欢听,”谢南沧手撑栏杆,海风吹得他衣摆翻飞,“通过一段话,就能短暂体会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我觉得很有意思。”
说完他看向安奕,认真解释:“我不是在消遣你的痛苦,希望你不要误会。”
安奕点点头。
谢南沧问:“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安奕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点点头。
“那就好,”谢南沧说,“出来旅行,脱离旧的环境,看看山、看看海,遇见飞鸟、遇见鲸鱼,我相信你总会有那么一刻是会被打动的,至少那个瞬间你会感觉活着似乎还不错。”
“……会吗?”安奕望向天际摇摇欲坠的月牙。
“试试看,”谢南沧看着他,笑道:“反正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不如再耐心一点,等等看那一刻会不会来。”
安奕睫毛轻颤了两下。
他听见谢南沧用商量的口吻对他说:“这样好不好,今晚你就别跳了,只当陪我这个路人打时间。其余的事,交给明天。”
安奕看着谢南沧先一步跳回甲板,第三次向他伸出手。
“下来吧,风太冷会生病的。”
安奕怔忪许久,递手过去。
谢南沧握住他,用温热有力的手掌,一把将他拉回人间。
谢南沧带他去了顶层的酒吧,点两杯龙舌兰日出,坐去背风处的躺椅聊天。
安奕仰头看着夏夜银河,静静听着谢南沧在一旁说起他过去旅行时有趣的见闻。谢南沧谈吐优雅,说话风趣,有种引人入胜的魅力。听着听着,他的一颗心逐渐平静下来,后半夜时竟不知不觉闭上眼睡了过去。
谢南沧要来毯子,给他盖好,并未惊动他。
直到破晓时分,他才轻轻拍了下安奕的肩。
安奕睁开眼,便见到朝阳跃出海平线的一幕,海天相接处被橘红染了个透,美得像幅油画。
“早安。”谢南沧笑着对他说,“这么漂亮的日出,实在不想让你错过,还喜欢吗?”
安奕点点头,回以微笑:“喜欢的,谢谢你。”
看完日出,安奕后知后觉,抱歉地看向谢南沧:“你陪我在这坐了一夜吗?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睡着……”
“没关系,吹吹海风、闭眼小憩,很舒服的,我也睡了一会儿,”谢南沧看眼时间,“楼下那家中餐厅应该开始供应早餐了,能陪我去吃点东西吗?”
安奕犹豫一下,没有拒绝。
两人用过早餐,回房间时,安奕惊讶地现原来谢南沧就住他隔壁。
谢南沧故意露出有点伤心的表情,逗他说:“原来你才认出我,我还以为登船那天在阳台跟你打过招呼,你对我会有点印象呢。”
安奕又是一阵慌乱,谢南沧笑得更加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