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赵苪知,“当年我们第一个孩子,因为梁菲身体原因先天育不良,本预备流掉。是她一念之差,怀疑我对苪知有割舍不了的感情,所以演了一出闹剧来博取同情,这么多年,大家同在一院共事,因为这件事或多或少都对苪知留有偏见……归根究底,是我的责任。”
“抱歉。”
他看着赵苪知说。
四周一片寂静,赵苪知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什么东西。
“妈。”
阮玥连忙到了她旁边。
她已经猜到自己母亲和傅恒有些纠葛过往,却从未想过,真相竟如此触目惊心。
她妈在一院上班那么多年,到底是怎么承受那些污蔑的?
二十多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些人,类似的宴会,赵苪知被千夫所指,满大厅的人议论纷纷,却无一人,在当时上前,扶住她因震怒恐慌而摇摇欲坠的身体。
二十多年后,她有了女儿。
偏头看向阮玥,赵苪知眼眶里有些亮闪闪的东西,像泪,又像笑意,可到最后,她只是很平静地对阮玥说:“没事。”
她尚算镇静,周围其他人却瞬间吵嚷起来。
“天呐,有这么污蔑人的?”
“难怪傅恒要离婚了,谁和这么一个毒妇生活在一起,那也受不了吧?”
“自己孩子都能拿来设计,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可怜苪知了。当年追人追的轰轰烈烈,被她突然插一脚,还白白背了这么多年的骂名。”
“要是我得气疯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声,吵得赵苪知头疼。
她懒得去看傅恒的脸色,也懒得去管梁菲接下来要如何自处,正想跟阮玥去一旁找位子坐下,却突然感觉到身侧一阵风冲了过去。
“你他妈早干嘛去了?!”
伴随着一声暴喝,傅恒衬衫的衣领被人整个儿攥住,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一记重拳,将他直接掀翻在地。
人群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傅恒倒在地上,略抬手,触到了一片温热。
鼻端鲜红的血涔涔涌出,他看着近在咫尺,还预备再出拳的男人,扯唇笑着道:“好久不见。”
燕殊宁还预备挥出的第二拳就那么生生停住,他脸色冷硬,将拳头攥得咯吱响,最终,一脸嫌恶地将人推开,径自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为打人而歪斜的衬衫袖口。
多少年都在部队里,周围一众医生,没几个认识他,看见他大步而来出拳揍人那一下便觉得恐怖,这会儿他直起身站定,一群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些许,心有余悸地将人打量。
男人正值壮年,身材极好,一米九的身形,威严凶悍的气势,过来参加宴会,只穿了黑色衬衫和长裤,健硕而紧绷的肌肉将衣服撑得挺有型,他站在那,也是挺如一杆枪,身上有一股子枪林弹雨里磨砺多年才能形成的锋锐又刚硬的气质。
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小觑……
“燕叔叔。”
阮玥几乎是惊喜地叫了一声。
那个梦醒来后,她没记住燕殊宁的名字。
也挺疑惑,自己为什么对先前一个在阮承颐公司2o周年庆典上喝醉闹事的人印象那么深,以至于让他担负了母亲后来的幸福。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出院后和赵苪知一起去花市买花,甚至特地问起她,“小时候送狗吓哭我的那个叔叔,姓什么呀?”
燕殊宁小时候送过狗的事,前些年赵苪知无意中提过。
听她又问起,自然就告诉她了。
而她这一瞬惊喜的呼喊,也一下子取悦了燕殊宁,他走上前,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揉弄了一下,笑问:“你还知道我?”
阮玥点头笑,“恩恩,妈妈说起过。”
旁边的赵苪知一脸懵,“我什么时候说起了?”
阮玥提醒她,“就你之前说起过,小时候有一个叔叔送的狗体型太大,把我吓得哭了几天,前两天去买花我还问起你了呢,你说姓燕。”
所以,为什么你能认出他?
赵苪知拧眉,好半天,脑海里疑问号还在转圈。
……
燕家近三辈都无人从医,可秦老爷子在宁城医界鼎鼎有名,认识不少显贵,燕家老爷子便和他交情颇深。听闻秦家长子给举办寿宴,便让刚转业回来的燕殊宁走这么一遭。
燕殊宁上一次见赵苪知,是在两年前。
政府大院里,他傍晚跑步,透过掩映的树枝,看到赵苪知冲傅恒火,后者先是一脸沉默地听着,见她情绪更激动,突然伸手将人拥入怀里。
那种糟心的感觉难以形容。
他也不知道傅恒离婚,弄不明白情况,又没有任何立场介入这两人中间,更不想当什么莫名其妙的道德卫士,因而索性当没看见,回家后拒绝了老太太让转业的提议,又回了部队。
哪曾想,这次回来后带老太太去a市军医大保养身体,无意中听一个相熟的医生说起赵苪知,也就才知道她这两年一直在傅恒的帮助下治疗抑郁症。这病麻烦,本来成效也不明显,岂料又遇上女儿出事,她大悲大喜地经历了一遭,反而让症状一下子减轻了。
燕殊宁垂眸,目光深沉地将她打量了一通,好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吐出一句:“老了。”
赵苪知脸上的笑容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