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被小乔搀扶着进了屋,倒在身下那张软绵绵的床上,心里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此刻身处的这间屋,便是小乔嫁给他之前一直居住的闺房,她从前那些他无从得以接近的少女时代的光阴便是在这间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屋里渡过的,他感到了深深的陶醉。
他闭着眼睛,朦朦胧胧,耳畔仿佛听到了她和春娘低声说话的声音,又感觉到她坐在了自己的身畔,用温热湿巾替他擦拭着脸面和掌心。
仿佛一个一直背负重担踽踽独行道上的行者,就在今晚,他终于抵达了终点,虽满身尘埃,疲倦不已,但在终点之处,却有了她的等待和陪伴。
自那日起忽然得知她要回东郡后便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令他感到寝食难安的那种仿佛就要被她抛弃了的不安之感,在这一刻,忽然彻底地离他而去了。
他心中感到无比的安定和饱足,四肢百骸,里里外外,彻底地放松了下来,立刻便睡了过去。
次日,魏劭睡到辰末,才终于醒酒。
他睁开眼睛,一顶银红软罗锦帐印入眼帘,帐幔半垂,金钩下悬着一双紫色鱼形香囊,囊中散发淡香,和靠窗案几上那只白瓷瓶里插着的一束紫菊暗相呼应。
他慢慢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打量她闺房里的雅致摆设,随后起身开门,便有等在外的春娘带着仆妇进来服侍他起身。
“女君呢?”魏劭问。
“今日天色好,小女君屋里关不住,女君带她在园里玩。婢这便去唤女君?”
魏劭叫她不必,自己慢慢地寻了过去,转过游廊,隐隐便听到一阵笑声随风传了过来。
他停在一面花窗洞前,透过镂空了的花窗,看到小乔和昨夜到门外迎自己的那个年岁比她略大了些的年轻妇人并肩坐于花阴下,脚前摊了一张地垫,腓腓爬在上头,对面坐了个看起来三两岁大的男童,近旁围了四五个仆妇。
魏劭知那年轻妇人,应便是她的阿姐大乔了。他看到小乔和她靠的很近,状极亲昵,两人似在喁喁低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笑的软倒在了大乔身上。
阳光从花阴的缝隙里筛了下来,星星点点地落在小乔的颜面和身上,她的双眸闪亮,笑的声若银铃,面靥如花。有那么一瞬间,魏劭似在她的笑颜里捕捉到了一丝只有腓腓笑起来时才会有的那种叫人听了便不由自主想要随她而笑的无忧无虑之感。
她留他身边好几年了,他品味过她的如水温柔和善解人意,但竟直到此刻,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能笑得如此活泼烂漫,充满了小女儿的万般情态。
魏劭便停在窗后,默默地望着她,未再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