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送晚饭来的时候,秦良玉忽然听到了爹爹的声音。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爹爹知道冤枉了她,误会了她,所以来道歉的?她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一定不!
“梅氏明珠。”秦钟磬在廊外唤道。
梅娘应了声,缓缓出来。
“你我夫妻情分已尽,是我配不上你!我高攀不起,再不敢挡你荣华富贵路了!”秦钟磬声如钟磬,掷地有声,“这是放妻书,我已签字按上指印,从此婚丧嫁娶再不相干。”
秦良玉豁然出门,却眼睁睁的看着爹爹将放妻书交给一旁的丫鬟小葵,果断决然的转身而去。
在人前那么要强的梅娘,看着那页薄薄的放妻书,潸然泪下。
秦良玉脸面绷得紧紧的,“阿娘别伤心!”
她上前握住阿娘的手,娘俩的手心里都是一片冰冷。
“在济阳郡的最后一丝牵挂也斩断了,这是好事啊,我们总算可以无牵无挂的去鹿邑了。”秦良玉目光坚定的说道。
只是去鹿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秦良玉斩断了柔情和牵挂,可有些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放过她。
“听说她们母女两人都要去鹿邑,世子爷还说,要举荐秦姑娘去皇室的学馆里学舞。”倚翠一面为方维仪绾,一面说道。
方维仪看着镜中多了几分妩媚妖娆之态的女孩子,冷哼一声,“她也要去鹿邑?做梦!罗氏的儿子死了,如今定时伤心欲绝,你带着这套饰,去看看她。”
丫鬟接过那套白银点翠的饰,不由惊得瞪眼。“这是上个月夫人才给小姐打好的饰呀?竟要赏了她吗?”
方维仪打开梳妆台上的一只黑檀木饰盒子,里头漂亮精致的饰恍惚照亮了满室,熠熠生辉的人眼都要睁不开了。
“这是李大人送我的,那套饰算什么?日后都寒酸的带不出门了。”方维仪语气鄙夷。
罗氏得了饰,便来寻方维仪谢恩。
方维仪留她坐了一会儿,两人屏退了伺候之人,在屋里不知商量着什么。
秦良玉这两日格外用心的练习呼吸之法,若是能在去鹿邑之前就大有精进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正闭目调息,忽有丫鬟敲门,“秦姑娘,从鹿邑来的李大人请您过去。”
秦良玉睁开眼来,“我与那位李大人素无往来。他请我做什么?”
“这婢子就不知道了,许是听说姑娘舞跳得好?李大人可以直接向圣上举荐舞者,姑娘可是交了好运呢!”小葵笑嘻嘻说道。
秦良玉换了得体的衣服,看了看候在院门口的李大人的仆从,她心里隐隐不安。
“小葵,能托你帮个忙吗?”秦良玉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入小葵手中。
小葵推脱不收,“姑娘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婢子就成。”
“莫不敢忘,但今日是今日,”秦良玉硬把荷包塞给她,“我走了以后,你帮我寻江庄主。见不到他,告诉竹青也行,就说李大人叫我去,不知所谓何事。”
“然后呢?”小葵问道。
秦良玉眯了眯眼,“没有了,这样就行。”
“为何不是告诉世子爷呢?”小葵奇道。
秦良玉抿了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把她踩在脚下的尊严,捡起来还给了她?还是因为他说,他一定要等那个“心甘情愿”?纵然他对生死总是表现的淡漠,她却在这个时候愿意相信他。
秦良玉随李大人的仆从离开,小葵后脚就出了院子,往江简来的住处寻去。
沿着曲曲折折蜿蜒小路。秦良玉竟被带到了方府后院的小山上。
这里僻静无人,只有一座小亭子,夏日的时候可以乘凉,这秋日坐在这儿却有些冷。
李大人叫她来山上凉亭做什么?
凉亭里摆了茶汤果子,石凳上铺着鹅黄的软垫。
仆从在亭外停下脚步,“姑娘请。”
“李大人在何处?”秦良玉狐疑。
亭子圆滚滚的大石柱后头行出一人来,嘲笑道,“你还真是不知廉耻,勾搭世子和山贼不够,如今还惦记着李大人?可惜李大人不喜欢你这满身狐骚味儿!”
秦良玉看着满目恨意的方维仪,舒了口气,来的是她。那倒简单了,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倒是比阿娘说的什么“党争”“争储”简单的多。
“原来是方小姐寻我。”秦良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