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稍微平复以后才道:“罢了,要不年后我便——”
他忽地收了声。
郡主与他的婚事乃是先皇赐下,钦天监算出的时辰也在明年年末之时,他裴璟又怎可能学那些世家纨绔一般未娶妻便先纳妾?
眼下她就伴在身侧,不过晚一些罢了。
只要是她,他便等得起。
他凝望着她皎白静美的侧颜,不由心动,嗓音低醇道:“年后,我给你一个惊喜。”
他早已想好,这几日正值年关,待进宫面见皇兄之时,便给她讨一个恩典,有了皇恩庇护,就算是妾室,也不会有人敢小瞧了她去。
姜鸢不解回望,他却已半垂了眼帘,伸手去拿搁于托盘上的青枣。
姜鸢面上不觉蕴笑:“熟悉吗?”
她拿起一个圆润讨巧的青枣,有些调皮地塞到他口中。
裴璟也笑,思绪飘回到了二人初见那日——
那一日,姜鸢照常背着背篓进山采药,却遇见了因逃避追杀而身负重伤的裴璟。
他一袭银色铠甲,胸口后背血口淋淋,高大挺拔的身躯摇晃着倒于山林草丛间,姜鸢躲在树后,犹疑观察许久才上前察看。
见了他腰间令牌上的雕刻的篆体“梁”,又看他这人面容实在好看俊秾,本不欲多管闲事的姜鸢还是出手,在他严重的伤口上简单敷了些草药,然后搀扶着他朝家中走去。
裴璟迷糊醒来,察觉到有人在旁侧,方才缠斗时未消退的杀意顿涌上心头,下意识地抬手扼住来人脖颈。
姜鸢险些没喘上气,惊愣的美目对上一双杀气四溢的厉眸。
看着她陌生白净的面容,裴璟也一愣,手却没松:“你是何人,有何目的?”
姜鸢感受到颈间的力道,心中又恼又悔,早知道,便不去趟浑水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垂眸,小心道:“民女姜鸢,家住山脚,方才见将军负伤,才上前察看……”
见他还不松手,目光警惕打量,她又道:“将军英勇盖世,即便负伤,又怎是我一介弱女子能够匹敌?”
她脸上有被扼住的难受和惊慌,可言辞颇有条理,嗓音柔和,如溪流潺潺悦耳。
裴璟渐渐松缓了神情,放下手。
他本已是强弩之末,消除警戒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涣散地几乎将全身重量都落在她清瘦的肩颈上。
刚松一口气的姜鸢差点被他直接压倒。
秉着送佛送到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姜鸢没有扔下他,艰难地撑着他往山下走去。
撑着一个健壮男子,对于身形清瘦的她来说不是一件容易事,隔不久她就得将他放下来,歇一会儿。
没一会儿她的水壶便空了,幸好她腰间的挎篮里还有一些方才摘的青枣。
她挑了一个甜的,一口塞进嘴里。
睨了眼旁奄奄一息的裴璟,她面上闪过狡黠神情,找了一个青涩枣子,径直塞到他嘴中,眼见他不禁露出皱眉难言的神情,姜鸢不由得噗嗤一笑。
而裴璟迷懵着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她身着青色薄衫,笑颜浅丽地凝望着他的样子。
眉眼俱弯,清新盈丽,立于晨光熹微的山林草木间。
那一瞬,仿佛不久前的血腥厮杀与身体上的紧绷伤痛都统统消失了。
他眼里,只看得见她。
只有她。
……
念及那场令他沦陷的相遇,裴璟不禁眸中含笑,望着姜鸢的俊丽眉目间皆是化不开的温情,去握她的手。
伤处的疼痛令姜鸢下意识地蹙了秀眉。
裴璟一僵,待看见她手心的伤口刹时沉了面色。
姜鸢倒没觉得有什么,三言两语地便向他解释了原委:“没事的,已经上过药了。”
裴璟眸光落在桌案上的那瓶药膏,眸底划过不虞,吩咐外面候着的方庆,命他将房里的伤药拿来。
不多时伤药便拿来了。
裴璟不顾她的反对,再为她上了一遍药。
不得不说,裴璟珍藏的药膏果然与众不同,敷上去便觉清凉解痛。
做完这一切,裴璟才道:“你今日出去了一趟,劳累了,我也还有要事处理,便先回房了。”
待他踏出听风苑,面对姜鸢时的温情浅笑顿时消弭得一干二净。
回头看向方庆,声音颇冷地吩咐道——
“将今天跟着她的仆从都带到正院来。”
方庆听出自家爷话里隐藏的怒意,打了个寒噤,忙应声,去吩咐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