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褚族长,刚刚真跟疯了一样。
詹桓松了口气,可看着褚无咎怀里衡师姐的尸身,忍不住红了眼眶,越秋秋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咽大哭起来,霍肃握着的磐石刀手无力垂落,仰起头闭着眼睛,眼角渐渐湿润。
长罗风玉把护身的法宝收起来,眼睛遥遥盯着衡明朝染满血的衣角,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慢慢蹲下来。
王氏老族长王尧本远远站在,看见褚无咎终于冷静下来,心里大松口气,又恨得牙痒痒。
这小崽子,竟然真挺过来了!
褚氏与王氏同为大氏族,早藏着无数龌龊,如今褚无咎吞了魔种、又活过来,天底下还有谁能与他匹敌?!
王族长心里又妒又怕,他眼珠转了转,可形势所迫,他到底咬着牙换了张殷勤悲痛的面孔,第一个上前哀声:“唉,唉,怎么偏发生这样的事。”他哀痛地摇了摇头,对褚无咎劝慰道:“侄夫人慷慨就义,大仁大义,慈悲心肠,定不忍心看你如此,贤侄是有大造化的人,万请节哀,快快起来,别再伤了身子。”
蔚韵婷还在旁边不住地颤抖哭泣,听着王族长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抬起头,看见低垂抱着衡明朝坐在那里的褚无咎,心里又怨又怕,百般复杂,可是终究慢慢生起一点说不出的轻松。
衡明朝死了,褚无咎必定伤心,甚至刚才都发起魔怔来,可他再魔怔,衡明朝也已经死了。
相思引断,情蛊解除,他的心终于被挖空出来一块,可以填上新的人、一段新的感情。
蔚韵婷心里有无限的委屈与痛苦,可她知道自己没有继续痛哭的资格,脆弱只会让她失去更多东西,她用手背擦了擦泪水,终于咬着唇爬起来,踉跄走向褚无咎。
这时候,她看见褚无咎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猩红,呈现一种妖异而瑰丽的色泽,那是妖魔的眼瞳,是万分冷静的,甚至平静。
他眼珠慢慢移动,看向王族长,轻柔说:“我什么要节哀。”
“她只是睡着了。”他说:“你是想诅咒她。”
王族长浑身汗毛陡竖,他猝然瞪大眼来不及说话,一条冰冷的狐尾猛地凶残贯穿他肚腹,像乡间小孩用木棍串起蚂蚱的身体,他的尸体被高高扬到半天,四分五裂,化作数不清的碎肉,血雨似的稀里哗啦泼下来。
所有人悚而颤栗,蔚韵婷踉跄着后退,猛地跌坐在地上,惊恐望着他。
“褚无咎!”霍肃忍不住怒吼:“你做什么!”
褚无咎神容仍然平静,甚至柔和的弧度。
他低头看她的脸,她脸上都是血,他去擦她脸上的血痂,可他手上的血更多,越擦越脏,他低下头,冰冷的嘴唇贴在她脸颊,一下一下轻轻地含吮,舐干净她脸上所有污浊的泥血。
“衡明朝。”他说:“你听见了吗,他敢让我节哀。”
大乘期的瓶颈在那一刻倏然崩塌,洪荒般势不可挡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天地轰然大震,阴沉的雷云铺天席地,如史前怪物的雷光在厚重乌云后缓缓峥嵘出一角。
“我为什么要节哀。”他自言:“我知道你没有死,你必定又在骗我,你必定是在报复我。”
“我知道,你不在这里。”
他抱着她,慢慢站起来,竟然向外走去:“你必定跑走了,你是不是又回沧川峰了,你必定去找衡玄衍了,你好大的胆子,我得去找你…”
“褚无咎!”霍肃忍无可忍要追上去:“你要发什么疯,你把衡师妹的尸——”
一只手猛地捂住他的嘴,长罗风玉神色充满阴沉惶恐的警告,低吼:“闭嘴啊!”
“你没看见吗,他疯了!”长罗风玉虚指着褚无咎,神色忽而也露出快被逼疯的狰狞:“你看他那样子!你睁大眼睛看看他那样子!你再敢说一句话,他连你也杀!别说你,他恐怕要彻底疯魔,要屠了昆仑!要把我们全杀了给衡明朝陪葬!!”
霍肃全身猛震,看向褚无咎。
褚无咎抱着衡明朝慢慢往前走,他赤着脚,披头散发,大红的婚衣破败垂散在地,浸在血泥里。
“衡明朝,你为什么不醒来。”
他说:“阿朝,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他魔怔一样,叫她衡明朝,又叫她阿朝,不断重复这两句话:“你为什么不醒过来”